知漪在敬和宫试穿嫁衣,她可谓是宣朝史上最小的皇后,但好在身量尚可,披上嫁衣时不至于显得太过稚嫩。
缨络垂旒,玉带红袍,百花裥裙,大红绣鞋。嫁衣是苏扬两地最好的绣娘缝制而成,足足用了七月,每一针一线无不精巧细致,龙凤衔珠的图案栩栩如生,几欲从火红嫁衣中腾飞而出。
知漪张开双臂,任嬷嬷宫女给自己系带理衣,唇上染了淡红的口脂,脂粉轻抹,还未戴上凤冠,已然明艳不可逼视,让人不禁想到诗中所云的“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这样的知漪显然成熟许多,当她收敛了笑意,腮边常挂的梨涡淡去,峨眉轻蹙之时,当真有了六七分一国之后的气势与风姿。
太后唇边含笑,不觉凝视许久,直至猫儿一声轻叫唤回思绪。
雪宝儿在知漪腿边轻蹭,叫声娇气极了。也许它也觉得小主人的模样有些陌生,甚至让它害怕,不禁想要唤回原来温柔可爱的小主人。
知漪眉梢一扬,立刻恢复往日模样,刚准备弯腰,胖嘟嘟的猫儿便被徐嬷嬷抱走,“姑娘现在可不能抱它,当心它贪玩勾破了嫁衣,如今可没几日能给那些绣娘重新缝制了。”
太后亦点头,“猫儿不知轻重,先将它抱出去。酣宝儿来,再试试这凤冠。”
凤冠上的东珠是庄泽卿和季永思各自派人从海边寻来,说来还是件趣事。两人派去寻东珠的人马各不相识,为此还差点打了起来,到了京中才知道各自的主子都是为皇上大婚而寻的礼。东珠硕大圆润,宫中库房也未有这样的成色,太后令人各选了一半。
除去东珠,凤冠上饰一金龙、辅以二珠翠凤,皆口衔珠滴。前后垂珠,华美异常。
凤冠由两个宫女同捧,在覆上的瞬间,知漪就感到沉重无比,似乎整个人瞬间被压下去了三分。
太后瞧着心疼,只让她试戴了片刻便令人取下,“倒是正好,赏。”
“谢太后娘娘。”有宫人立刻跪地谢恩,满脸喜意。这凤冠也是新制的,因为皇上道要给慕姑娘一顶独一无二的凤冠,他们花了五月才按照皇上命人给的图纸制成,忐忑呈上,生怕太后娘娘和未来的皇后不满意。
取下凤冠,知漪身上还穿着火红嫁衣,衬得肤白胜雪,发黑如墨,端的是从画中走出的小美人儿,无一处不精致。
太后抚着知漪的手,半晌感叹,“皇上真是好福气,哀家可真是舍不得……”
旁边伺候的众宫人:太后娘娘您是儿子娶媳妇儿,真的不是嫁女儿啊……
看了许久的信王妃轻轻柔柔笑出声,起身来到知漪面前,帮她将发间的玉钗固定,转眸道:“母后,您这话说岔了。皇上的好福气,可不就是您的好福气。”
太后微笑,显然这话熨帖到了她心中,“书容说得极是。”
方才那些话她只不过是这些日子说惯了,随口道出的罢了,其实心中更多的还是欢喜。既为知漪,也为宣帝。
“信王府可都安排好了?”
“都准备妥当了。”信王妃扶上太后的手,似嗔道,“大婚十日前,就将知漪接去信王府。母后可真是坏心,到时舍不得的,可不是信王和儿媳了嘛。”
被她逗得笑意愈发明显,太后对知漪招手,前后又看了看,忍不住道:“哀家怎么觉着,好像还是有哪儿不对劲呢?”
知漪疑惑眨眼,低头自己扫视,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信王妃微敛笑意,也随之认真望去,许久灵光一闪,终于意识到了太后说的问题,随即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书容看出来了?”
微微点头,信王妃随意一扫,在案上拿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果子,起身走到知漪面前。
“我看呐,到成婚那天,得在这儿放两个馒头才行。”信王妃半含笑意,将果子放在知漪平平的衣襟前,怪不得太后说不对劲,原是嫁衣穿起来太平了,半点女子的曲线都没显出。
知漪:……qaq。
谋逆
信王妃明显是在逗知漪,见小姑娘泪眼汪汪满腹委屈的模样,太后并几个嬷嬷再忍不住,笑声都传出了敬和宫。
知漪往信王妃怀中一歪,气呼呼扫了眼笑得前俯后仰的太后,转头将脑袋埋进去,作势不再理人。
轻柔抚了抚怀中柔软的青丝,始作俑者信王妃勾起唇角,好歹没也跟着笑出声,“知漪还小呢。”
可不是,连初潮都还未至的小姑娘,竟就要成为自己弟媳了。信王妃心中感慨,王爷心疼自己,虽然嘴上说着想要女儿,但自有了景承景旻外,实则就没再打算让她有孕,夫妻二人都将知漪当做了半个女儿。如今‘女儿’要嫁人,嫁的不仅是弟弟,还是一国之尊的帝王,真是叫人既意外又惊喜。
多年的相处,信王夫妻了解宣帝。认定了知漪,宣帝便不会再犹豫,况且以他的性情,知漪今后只会被捧在手心,而非像常人推断得那般深宫落寞。
如果宣帝是沉迷女色之人,那之前“金銮赤地”之事就不会发生。
“这外边儿什么在叫呢?”太后奇道,“这声音倒是从未听过。”
“主子您忘了,那多罗国的国君三日前到的京城,带来了几车贺礼,其中便有他们那儿的珍禽异兽。”原嬷嬷满脸喜气,“听说其中有一对儿鸟,模样同鸳鸯一模一样,但通体火红,翎毛带金,叫声也很是奇特。因着这一对儿的吉祥意,多罗国便也添为了贺礼。”
太后点头,“哀家记起来了,五宝国的时辰也是今日一早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