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想要嫁给爱情,所以甘愿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去开始。闻哥劝了她很久,她俩坐在江闻家的阳台上,就着满天星光聊了一晚。她说,沈岁和于她而言就像月亮,她就是天边的那颗星星,如果没有月亮,星星也永远是黯淡失色的。后来,还是闻哥妥协。他帮着她瞒过了所有人,还在家里违心地说了很多沈岁和的好话。这是第三次。江闻气得接二连三地逼问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江攸宁也想知道。在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她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没有答案。她心乱如麻。“江攸宁。”江闻气得喊她的全名,“你说说,你想怎么办?!”江攸宁盯着他看,几秒之后,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摇着头,声音哽咽,“闻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了爱情,她苦她闷她遍体鳞伤她活该。但孩子是无辜的。可为了孩子,再牺牲她的下半辈子,她好像真的做不到。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为自己活一次,却在途中出现了这样的变数。这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一句话,就能定下另外一条生命的生死。这决定,太过重大。她无法想象,在独自抚养孩子的过程中,她是不是会无数次觉得是孩子毁了她应当还能再次灿烂的一生?像《坡道上的家》里那个母亲一样,将孩子溺死在浴缸里?她怕自己成为曾雪仪那样的母亲。她也怕自己的负面情绪会带给孩子。她更怕许多年以后,她的孩子站在她面前,跟她说:我宁愿你不要生下我!她没有做过母亲,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一个崭新的生命。如果她的家庭是幸福的,是和睦的,她可以学着跟她的丈夫一起去培养这个可爱的小孩,人类幼崽必定能给这个家庭带来很多温暖。可现在,她的家庭没有了!她是单亲妈妈,孩子在她这里会受多少委屈?而她,又该何去何从?翻过了年,她已经27岁了,单身离异。原本就不容易找到律所工作的她如今更是会被拉入hr的黑名单里。她得安心待在家里养胎,等七个月后生下他,尔后坐月子、等他学会爬、学会翻身、学会坐、学会说话、学会走路,陪他经历生命中的很多的第一次。等能够将他送去幼儿园时,她已经三十岁了。哪家律所会需要一个三十岁没有诉讼经验的女性去当助理?或是直接上庭?论学东西耐敲打不如应届生,论经验和有闲不如单身的经验丰富的律师。什么优势都没有,在这个社会,该如何自处?嫁给沈岁和后,她的title是沈太太。如今离了婚,她可以被人称为江女士江律师江小姐。可一旦生下这个小孩,她的名字前面就要加上xxx的妈妈。在很多个瞬间,江攸宁觉得自己不是自己。她只是xx的女儿、xx的妻子、xx的母亲。她生来,似乎就是在成为他人附属品的路上。光是想想,江攸宁就觉得难过。“闻哥。”江攸宁泪眼模糊地看着江闻,“我为什么就把生活过成了这样啊。”“我后悔了。”江攸宁哽着声音说:“我真的后悔了。”从前,无论她有多少委屈,她都没后悔过。她选了自己想要的那条路。哪怕遍布荆棘,她也觉得没关系。人生分岔路那么多,无非都是选择。她选择了这条有荆棘,谁知道另一条会有什么呢?所以她不觉得后悔。哪怕跟沈岁和最后离婚了,她觉得自己飞蛾扑火过,品尝到了个中滋味,苦楚和酸甜都是自己的。如果再来一次,她想自己还是会那样选择。因为她真的拒绝不了那样的诱惑。可是现在,她第一次如此真切、热烈、迫切的想要回到过去。如果回去,她会告诉过去的自己:这一路上会永远让你进退两难。你千万别选这条路了,你会疯的。江攸宁头发凌乱,双手捂着眼睛,眼泪顺着指缝落下来,头发也垂在她的手背上,她喃喃道:“我好后悔。”如果她知道生活会一直将这样戏剧化的情节加诸在她身上,她一定远远避开沈岁和,连一次碰面都不要有。江闻看着她,终是心软。他把削到近乎完美的苹果放在柜子上,水果刀在他手中转了几个来回,而后把明亮的刀子放在苹果旁边,他低敛下眉眼,抠了抠自己的指甲,温声道:“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