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听到她喉中压抑着的呜咽声。
他就像一个偷窥者,窥见少女心中最柔软的一角。
她曾拥有过这般美好的过去,她曾开怀地大笑,会软弱地伏于母亲肩头。
她曾与这个班子的人共同生活十余年,在这个班子成长为一个开朗活泼的少女。
他看着这群人,似乎曾经那个少女就藏在人群中,她或许在后台与姊妹们打趣欢笑,或许在台下鼓掌喝彩,或许在偷偷与孩童分享饴糖,或许心不在焉望向别处。
而不是只能于梦境中伏于母亲肩头,悲泣出声。
他这才意识到,这或许比那惨烈的梦境,更叫她沉溺。
她该如何走出这梦魇之地?
义妩不知一直开怀的女儿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她轻抚着少女背脊,“好啦,是谁欺负我的闯闯了,说给阿母听,阿母去给闯闯报仇!”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柔和温暖。
殷陈抬起头,眼眶微红,脸上糊了一片泪痕,看着颇为可怜。
义妩抬手,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柔和地笑着,眉目中永远蕴藏着怜爱,“莫哭啦,再哭该不漂亮了。”
殷陈看着义妩盈满笑意的眼,“阿母,我想留在此处,就算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也没关系。”
“闯闯不想做刀客了?”义妩笑着反问。
殷陈扯着她的衣袖,坚定摇头,“闯闯只想留在阿母和阿翁身边。”
“那就留在我们身边,永远不离开,好不好?”义妩再度试探着问她。
霍去病忽然觉得不对,他迅速走过去拉起殷陈。
殷陈刚要回答,手腕忽然被抓住,她看向少年,有些怒气,“做甚?”
“殷陈,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是你的亲人吗?”
殷陈对他这话有些不明所以,语气却坚定,“他们当然是我的亲人。”
他转目睨向义妩,义妩仍然笑着看向殷陈,只是眼底的笑意有些许不自然。
殷陈皱眉猛力挣开他的手,茫然四顾周围。
天地间万物静止,泛着令人窒息的诡异。
台上台下的人都仿佛被定住了,面上神情凝结,动作停滞。
殷陈转身跪在阿母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可她的阿母就像一具毫无生命的玩偶,任她摆弄。
她握住义妩的手贴在颊边,泪水滚滚而下,无措地呼唤,“阿母……阿母……我是闯闯啊!”
一瞬间,浓云在天空翻卷聚拢,狂风大作。
霍去病站在原地,衣摆随风猎猎。
他知道,她的心情又影响了梦境。
可刚刚义妩分明在询问,嘴角弧度却诡异地翘起,眸中的情绪变得贪婪,那神情就如勾魂的恶鬼。
霍去病再度拉起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坚定道:“她不是你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