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嫙哼笑一声,面露不屑。
“难道是窦太主的偏心让你觉得不公,还是你怕我的出现,会让昭平君的位置甚至财产继承权受到威胁。他本是窦太主的唯一的孙儿,她的家财终归会落到昭平君身上。”正面对着隆虑公主,殷陈不愿错过她眸中每一丝情绪。
隆虑公主咬了咬后槽牙,依旧沉默不语。
“难不成,是堂邑翁主握住了你什么把柄?”殷陈见她缓缓道。
她终于如愿看到隆虑公主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殷陈勾唇轻笑,支起身子,拧了拧修长的脖颈,“我可以替你去探探她的口风。”
隆虑公主面色阴沉,冷笑道:“你今日见我,不会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罢。”
殷陈手指抚着紫竹箫光滑的箫管,转了话头,说起此行目的,“自然不是。那枚玉璧似乎对公主很是重要。”
“那又如何?”
“隆虑公主为何这般不小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让人捉住把柄?”殷陈挑眉,一手不自觉敲在案上,少女轻柔的声音应和着边上铜漏匀速滴落的刻漏声。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隆虑公主终于受不住她如此刻意的试探,啪地一声将手拍在案上,厉声道。
“我可没说我会带来,毕竟我得防着栎阳之事再次发生。”
隆虑公主眼中怒气渐盛,“你诈我?”
“那玉璧我保管得好好的,若公主今日想要杀了我,那枚玉璧或许明日便会出现在长门宫,或者未央宫。”殷陈明锐的眼眸中现出一丝不可忽视的笑意来,目光看向窗外葱郁的竹林。
隆虑公主微讶,屈指叩击窗棂四下,竹林中忽然响起窸窣声。
殷陈笑意不减,端起角杯将冰甜酿一饮而尽,“公主现在可以与我坦诚相对了吗?我倒是很是好奇,公主与堂邑翁主究竟有何过节?仅仅是因为我的出现吗?”
“翁主?你甚至不愿唤她一声阿母,看来她也很是悲哀。她连一个皇后的位置都保不住,我那舅姑竟还对她十分惦念,还想将财产都留给她,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明明陈蟜也是她的孩子,她的眼中却只有陈阿娇一人!”隆虑公主坐直身子,话语中多有不忿,发上的镶绿松石金步摇微微晃动间,十分耀眼。
屋中安神香的气息徐徐铺陈开来,殷陈嗅到她的话语中暗含的刻薄,继续道:“公主想要陈家的家产,我却对金银财物并无多大兴致。”
隆虑公主笑了一下,又将拿过殷陈的角杯满上,“世上无人不爱钱财。”
“我嫌钱财压身,也不屑于与人争斗。”殷陈注视着她的动作,缓声道。
隆虑公主将角杯推到她面前,冷眼打量着眼前少女,心中揣摩她这话是真是假,殷陈这姑子惯会骗人,此次她警惕地观察着形势,防备十足,“待你过上金镶玉裹的日子,便不会如此说了。”
殷陈想起窦太主对她的态度,确实不算和善,“说实话,我其实活不了几年了,钱财与我而言与粪土没两样,到时陈家的一切还是昭平君的。”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隆虑公主眉心微蹙,有所怀疑。
“隆虑公主不知么?我被抛弃的是因胎中带着旧疾,本就活不了多久。”她说着,支起身子,胸口剧烈起伏,抚着心口,额上冒出薄汗,似是十分痛苦,“我自小便生活在市井,骗人这种伎俩不过是自保手段。我此刻只身在此,公主难道还在怀疑我的诚心吗?”
刘嫙看着她的虚弱模样,心中防备卸下了些,“殷姑子既这样说,得先展现出些诚意才是。”
殷陈抬起手背抹去汗珠,急急饮了冰酿,紧蹙的眉头才松了开来,不徐不疾道:“公主想要拿回东西,又想要吊着我,世上哪有这样亏本的买卖?”
刘嫙观察着她的反应,垂眼思虑片刻,稍留长的指甲抠着角杯杯壁凸起的纹路,类似于鼠嚼粟米的刺耳声音响起。她仍保持着十足的警惕,看来栎阳那次,让她对殷陈戒心大增,“你握着我的把柄,我怎知你不会坑我一把?”
殷陈抬手揉耳后裸露的皮肤。
“你这是怎么回事?”刘嫙瞥见她后颈一片红,警惕后撤身子,生怕她传染给自己。
殷陈放下手,理了理衣襟,面上也染上一层薄红,看着比平时更可亲些,“胎中旧疾罢了,不会传染。至少我在明处,隆虑公主与我合作,比与那藏在暗处的人合作更划算些。公主好生想想,若我那日死在山谷,只怕陈阿娇要与公主拼个鱼死网破,公主勾结匈奴人的罪名一落定,怕是会让隆虑侯府,陈家,乃至朝局有所变动。此人心计之歹毒,公主下一次还会如此幸运躲过吗?”
这番话让刘嫙面露惊惧之色,身上一阵寒凉,背后汗湿一片,她咬牙愤愤道:“我又何尝想被那人利用。”
“所以,我们应当一起将此人揪出来,先解决这共同的后患之忧。”殷陈见她终于上钩,明眸微弯,循循善诱道。
反间
屋中氤氲着安神香的气息,刘嫙却异常烦躁,她现在已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只能应下,“你要我如何做?”
殷陈坐正,问道:“你们如何联系?”
“我联系不到此人,是对方联系我,此人若要寻我,会自行传信给我。”
“此人首次与你联系是何时?”
“在自栎阳回来之后。”刘嫙攥紧拳头,眼中似有愤恨。
“此次此人如何要你如何做?”殷陈垂眸,目光冷凝。
“此人只告诉我,让我去东市胡姬馆寻一个人,将你的所在告诉胡姬馆中那个人。”刘嫙此刻也不敢有所欺瞒,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