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呢?”裴延年反问回去。
他整个身体朝椅背靠去,放在扶手上的手臂鼓起,声音冷静而又沉稳。
“离开京城我就同您说过,江氏年纪还小,又怀有身孕,您多照看些。您也答应了下来,只是现在您又在做些什么呢?”
老夫人心虚地错开视线,“可她不是好好的吗?”
“她还好好的,是因为她聪明,下毒的人没有得逞。可要是她没有一点儿防备呢,送到汾州的消息会是什么?”
“我就想着,她受了这么大惊吓,您总该问问她的情况,多照看些。哪怕您没那么喜欢她,也看在孩子、看在我的份上,也该对她多关注一点。可从我进门到现在,您替长嫂考虑了,替策洲谋算了,那有没有替新月想想呢?”
老夫人下意识替自己辩解,“不是我不关心她,而是如今,整个镇国公府都关注着她,她身边压根就不缺照顾的人。”
“所以就不需要了吗……就像是当初我进军营,你也觉得不需要一样。”
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弥散的水汽涌入进来,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老夫人没了话,瞳孔骤然紧缩,下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子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在地毯上落下一道沉默的影子。
她不得不抬头才能看到男人,却发现逆着光的他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强烈的光刺得她的眼眶泛红。
过了半晌,她问:“所以,你这是在怪我?”
男人垂下眼帘,深黑的瞳仁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最后又归于平静。
“在将新月托付给您照看之前,我从来没怪过您。”
“可是现在,我也有需要我去偏袒的人。”
他也有私心,也想有他自己的生活,让他可以不必是拖着裴家荣光爬出尸山血海的裴延年。
让他可以只是裴三,是和楚荞荞在一起的裴三。
说完之后,他也没再去看老夫人,踏着长步离开,遇上了端着热茶走进来的夏嬷嬷。
“是……国公爷?你是要回去?现在雨又大了,不等等再走?”
裴延年已经戴上了斗笠,将已经湿透的蓑衣披在肩上,活像是话本子中杀人不见血的刀客,浑身的湿寒气逼得人退步三尺。
听了夏嬷嬷的话之后,他原本冷冽的眉眼柔和了一瞬。“不用了,有人在等我回去。”
夏嬷嬷怔愣一瞬,反应过来时就看见身形高大的男人已经走入到雨幕中,最后消失不见。
她心中纳罕,也不敢多问,端着热茶朝着侧厅走去。
才绕过屏风,就瞧见老夫人呆呆地坐在暖榻上,想要笑又笑不出来,眼中是一种她从没有见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