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醒醒吧,她就是不在乎你。”
刚说完这句话,裴延年的脸色瞬间就冷下去,整个身体往椅背上一靠。
温氏没注意到这点,挑明了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来了京城之后迟迟没进镇国公府,就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准备悔婚再选一门好亲事。知道你的身份之后,她又眼巴巴凑上来要和你成亲。你觉得这样的人能和你过一辈子?”
她走到裴延年身边,缓了缓语气,苦口婆心劝道:“延年,你是要上战场的人,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真要是到了那天,你敢说她不会放下你直接一走了之?”
裴家,已有三人先后战死沙场。
这是一件极为残忍,可温氏不得不考虑的事
——万一裴延年有了个好歹,他的妻子能不能留下来守住裴家。
裴延年看向自己的母亲,严肃认真,郑重道: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这桩亲事原本就是我强求来的。她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我也没那么在乎,我在乎的就是她能留在我身边。”
让他能有一个短暂停靠的地方。
可是后面这句话对于温氏来说,太过于残忍,便没有说出口。
温氏被气得指尖都在发抖,“你糊涂!”
“人不可能一直清醒,糊涂点我也认了。”裴延年低下头,视线在手背上数不清的细小疤痕上停顿,而后说:“就是真的有马革裹尸那一日,我倒是宁愿她心狠些,而不是守在裴家,过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
温氏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愣在原地,长久没出声。
她也已经上了年纪,容颜不复往日的年轻开始出现皱纹,站在昏黄的烛火之下了,整个人更加老态。
她嘴唇上下翕动着,声音是自己没察觉地颤抖,“那你是在说我和你的两位嫂嫂吗?我们就是活该守着。”
“正是因为看到你们对裴家的付出,看到这些年来你们的不容易,我才知道,这条路太苦了。”
镇国公府现在的风光确实是因为他,可在京城权贵想看着裴家灰溜溜离开京城的日子里,是温氏坐镇同两位裴家的儿媳守了下来。上层权贵中可不讲什么温情,面对一只失去利爪的猛虎,都想要瓜分蚕食。
因此早几年,裴家女眷遭受的针对并不会少。
裴延年站起身按住温氏的双肩让她坐下,自己屈膝半跪在温氏前面,握住她的手。
温氏眼眶通红地转过头去,气得想要甩开他的手,甩了两下仍旧被人握住后,动作就小了很多,最后紧紧反抓回去。
在这个角度上看,他能清楚地看到温氏鬓角发白的发丝,以往飒爽的裴家夫人也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沉沉地老去。
心底有一处地方发软,他说道:“娘,就是爹和兄长还在,他们更想看到的不是裴家有多风光,而是你们能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