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就到了年底。
内阁殿前再对账的时候,裴寂没来,因为张氏一事,他被停了职,替他代表刑部进来的,是刑部的侍郎孙世安。
姜昭暂代阁老一职,紫绶金印,领着一众阁臣到了殿前,同以沈怀景为首的太子党的元老们对上。
“姜阁老。”
“太子殿下。”
双方同时颔首,以示打过招呼。
魏礼贤领着司礼监的几个秉笔太监,下了台阶来迎,笑容可掬地同沈怀景问了好。
而后又笑容加倍,面向姜昭:
“太傅……啊不是,前些日子是太傅,今日,该叫姜阁老了!”
文渊冷哼一声:“不过是暂代阁老一职,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这话堪堪被姜昭听了去,淡淡扫了他一眼,对魏礼贤和几位秉笔太监从容道:
“魏公公莫拿我打趣儿了。”
客套完了,魏礼贤双手交叉拢着一条拂尘,搭在手臂上。他知晓不论是姜昭做这个阁老,还是裴寂做阁老,都是要和太子党派抗衡的。
便道:
“陛下今日身体不适,今日殿前对账,还请诸位多多宽宥,能过去的,咱就过去,都别紧抓着不放。过不去的,咱就简单提下,下了殿,再做商议。”
说话间,殿门大开,两排宫娥垂着头,捧着东西进去,伺候庆帝洗漱。
众人又等了些许时候,宫娥又低着头出来,魏礼贤进去复命,片刻后又立在门前:
“陛下有旨,请诸位上殿——”
庆帝洗漱罢,一身龙袍坐在几后的草席子上,身后悬着千里河山图,桌上放着香炉一盏。
中堂中又放了鼎八宝金丝炉,烧的是世间少有的价值千万的金丝炭,烟少,易燃,火焰盛。
暖熏熏的,烘得殿内暖香更甚。
左右两边各有一排金丝楠木几,各有一方蒲草团子,阁臣们相继坐下,沈怀景和姜昭一左一右,坐在庆帝的手下方。
对账开始,姜昭先将户部去岁一年的开支上报清楚,每一笔开支都事无巨细地列出来。
南山巡猎,北郡赈灾,宫殿重修,江和城出兵粮草拨款,内廷开支,凡此种种,收支相抵,还倒欠了五千一百八十二万两。
殿内一派沉寂,庆帝皱了眉:
“去岁的开支,户部可都批了?”
姜昭回道:“还有些未批的,臣觉得不妥,便没给批。”
“都有哪些没给批?”
沈怀景往兵部尚书身上扫了眼,后者起身跪着面向庆帝,回道:
“兵部要的一千万两,户部只给批了六百万两,余下的说什么也不肯给批。”
姜昭回道:“去岁殿前对账,兵部预算为六百两,今岁算下来,却要一千万两,足足多了四百万两,问及去处,兵部又语焉不详,是以臣没给批。”
“何为语焉不详?”兵部尚书吹胡子瞪眼,“东临来犯,要造船,这算不算正经用途?城楼失修,要重建加固,这又算不算正经用途?御敌攘外的正经用途你不给批,工笔狮子大开口的三千万两修河堤,你却全给批了?”
“我今日倒想问问,什么河堤,要拿三千万两来修?”
“都是拿去修了河堤,还是同北郡水患一般,都进了你们这群蛀虫的口袋?别以为我不知道,监管河道修缮的,一大半可都是裴寂的门生!”
一番话,越说声调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