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有水声轻响,在她耳边幻化成马蹄的旋律和洪鸣……戎马倥惚中,他与她,曾经联臂纵驰,这是过往的云烟,还是千疮百孔的如今? 剧烈的疼痛从胸前飞速蔓延,一切的幻景都在下一瞬消失了,血流如泉,在满殿辉煌映衬下,格外刺目惊心—— 疏真就那样微微笑着,含笑看着萧策从她胸中拔出利刃,她颤巍巍伸出手,挣扎着,好似要抓住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无力的垂下了。 “你骗了我这么些年!如今真相现出,还有什么话说?!” 这是萧策最后所说的一句。 利刃虽然离体,那刺入骨髓的冰凉,却仍深深的留在血肉之中。 那般的冰凉…… 疏真呻吟一声,从无边噩梦中醒来,却只觉无边冰冷,那样的寒意,好似永远留在了身上。 “你终于醒了……” 她目光所及之处,朦胧的脸庞逐渐清晰鲜明,那样清秀凛然的男子容貌—— “朱闻……” 变故 燮王朱炎望着殿外缓缓飘落的第一片黄叶,只觉恍然一瞬,夏日便已经结束。 燥热被秋风一吹,便荡然无存。黄昏天光下,树梢的叶脉已经半黄,在风中摇摇欲坠。朱炎长袖一拂,端起桌上茶盏,却发觉入手已是半凉,下意识的想唤萧淑容来添,却蓦然想起她被自己斥退,只得微叹一声作罢。 他轻咳一声,殿外有侍从躬身而入,替他换过冷茶,朱炎头也不抬,只是漫声问道:“二王子率军走到哪里了?” “刚出城不久……” 侍从偷窥着他的脸色,又道:“二王子行兵果敢神速,不久必有大捷,王上大可安心。” “安心?” 朱炎不禁失笑,眉峰微微一凝,却是吓得侍从双手一抖,几乎将茶器摔落地上。 朱炎似笑非笑,低声道:“你说得对,有这样出息的儿子,寡人确实该安心。” 他想起先前瑗夫人所报,朱闻竟是与那个黥面女子同处一车,不觉微微皱眉,暗暗道:鬼迷心窍…… 但这样的鬼迷心窍,难道不该让自己更加安心吗?朱炎不禁如此自问。他随即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个让自己骄傲而警惕、疏远又亲近的二儿子。 殿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不用分辨,朱炎就知道是三子朱瑞。 朱瑞仍是如往日一样,端着一碗药大步而入。 那日的毒药风波之后,他仍是如往常一般,为朱炎亲伺汤药,丝毫不见有避讳之意,所不同的,却是他事必躬亲,不再让任何人碰触汤药。 熬药需要两个多时辰,每日如此繁琐异常,朱瑞却丝毫也不见不耐,每日都是准时出现在王殿,让所有臣子侍卫都暗自敬佩。 “父王,最近天气转凉,您旧伤未愈,还请多加保重。” 朱瑞的话虽然平实,却让朱炎神情转为柔和,他笑着安慰道:“寡人自幼打熬得好筋骨,还没这么虚弱。” “父王!” 朱瑞正色争辩道:“您一身干系燮国百年气云,最近又两度受创,正该好好调养,怎可如此轻忽?” 朱炎发觉儿子颇为认真也略为愠怒,心下一暖,笑着拍了他的肩膀道:“依你还不成么,有你这位未来的大国手为寡人调养,还怕不能长命百岁吗?” 朱瑞有些腼腆,脸有些发红,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却是满面诚恳道:“我听说最近四弟哭着要母妃……” 朱炎面色一沉,正要说话,却听殿外有轻健脚步声疾来,随即有响亮禀报:“王上,京城有旨意前来!” 这个时节…… 朱炎暗自狐疑——再过半月,他便要按照惯例上京朝觐,此时此刻有诏书前来,到底是意欲何为? …… 疏真仍有些目眩,仿佛仍沉溺在方才那梦境旧忆之中,她身子有些微颤,勉强欲起身打量四周,却被朱闻按住,“你继续躺着。” 声音温柔关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疏真舒了一口气,继续躺下,朱闻替她把白狐褥垫掖好,疏真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却是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她目光所及,很快便看出这是在陈设华贵的车厢之中,细微的颠簸让她察觉这是在行进之中。 “这是去哪儿?” 朱闻一笑,清秀面容中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疲倦,“我们在朝北疆进发。” “你准备去对战狄人?!” 疏真微微蹙眉,正要继续问他,朱闻却仔细看了她的脸色,笑道:“我去让叶太医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