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真的声音虽然低哑,却一字一句听得清晰。 萧策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石秀在一旁听得真切,冷笑着说道:“你还真会假装无辜——你谋害公主在先,假冒身份在后,凭你那狡诈阴狠的心计,此事早有预谋,只可惜天日昭昭,公主殿下侥幸没死,这才戳穿了你的阴谋!” 他随即对着殿外扬声道:“殿下,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请您进入吧!” 由门边传来绸衣的轻微摩擦声。环佩叮当中,有人身着宫装,行似弱柳扶风,袅娜娉婷。 出现在三人面前的却是一位羞怯轻颤的俏丽女子,她虽发佩累珠凤钗,华衣锦绣,一举一动却都温驯有礼。她站定了,向着萧策深深一躬,咬唇低泣道:“本宫全赖清远侯做主了!” 萧策一时不知如何是何,手忙脚乱的还了一礼,头脑里仍是一片混乱,却见昭宁公主瞥了疏真一眼,仿佛看见了极为可怕的事物,颤抖着躲到石秀身后。 “殿下别怕,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你好生跟清远侯说说,他才能替你做主呢!” 石秀笑得好整以暇,眼角却露出一丝犀利光芒。 满殿寂静,只听昭宁公主哽咽道:“那日山匪劫持,我这侍女自告奋勇说要替我挡灾,她说自己是公主,我还感动不已……谁知,她随即让那群山匪把我推下了悬崖!” 反目 她的哭声幽咽,隐忍中带着惊恐无助,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为之动容。 疏真静静听着这哭声,不由得冷笑一声,笑声不复平日的凌厉,却更带三分狂傲讥诮。 霍然抬眼,她的黑眸与萧策深深对视—— “你相信她所说的?!” 她看到的,是刀凿般的冷怒眉纹,冷得几乎冻冰,下一瞬,萧策别过头去,好似看见了什么污秽不洁之物。 疏真只觉得五内俱焚,体内真气受此一激,疾窜乱走,一口鲜血涌到唇边,却是不愿示弱,生生咽下,只化为一声低笑。 几许悲愤,几许痛绝,几许自嘲,尾音已经嘶哑,却仍倔强低笑,几乎笑断肝肠。 笑声一停,她双眸金光一盛,垂腰长发无风自动,眉目之间竟是一片冷肃—— “好好好——!” 一拍之下,腰带化为护身软剑,束腕而上,轻颤之间光芒吞吐,竟是遥遥指向昭宁公主—— 深殿之中顿时被一片杀气笼罩,威狞深广之下,竟连石秀也觉得周身凉遍,昭宁公主早已面色惨白,嘤咛一声坐倒在地。 “你……你阴谋败露,居然还当殿行凶?!” 石秀虽有准备,被这剑意当面逼来,竟连话也说不流畅,大惊之下正要呼喊,却只觉眼前一黑,竟是萧策脚步一挪,挡在了他与昭宁公主身前。 “你要做什么?” 萧策终于开口,风声呜咽,将他的声音切割得支离破碎。 疏真只是冷笑,剑尖不动,却有嗡嗡声破空传来。 流丽黑眸扫遍深殿,接触到的三双目光,有痛恨,有恐惧,更有……冷漠。 事已如此,还会有相信自己的一言一句呢? 她目光凝聚在昭宁公主身上,后者虽然抖成筛糠,眼底闪动的算计仍不脱她的利眼。 事隔十年,这位娇纵而头脑简单的公主殿下,却也终于如她母后一般工于心计,只是道行尚浅,仍须修炼。 疏真轻笑一声,微昂起头。 她的双眼,只是凝聚在一人身上——即使是痛恨也好,总比这般冷到骨子里的漠视要好! “放下剑。” 这一声低而冷,冷得她再无半点思绪。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么? “萧……萧卿家!” 昭宁公主哆嗦着,却是顺势倚在萧策肩上,好似弱不禁风的吐气如兰,萧策一楞之下,单手一揽,终于使她站定,两人之间几无间隙。 这一幕却是让疏真周身血液再次逆流,她双眉一扬,剑势竟如星陨狂飙,朝着昭宁刺去。 所有的悲伤黯然,所有的绝望欲狂,都因这一幕而彻底炽燃,她知道石秀才是幕后黑手,亦知道此举很是不智,只是心中那根弦砰然一断,白热的火花便将什么都燃烧殆尽了。 这一剑一往无前,仿佛要将她十年的尊荣梦华生生撕裂,一寸寸化锦成灰。 这一剑,将是玉石俱焚。 谁是玉,谁是石? 剑风轻如叹息,她在吉光片羽中轻笑自问,却终是无解。 剑吟如龙,交错而过的金戈光芒耀眼一闪,一切便归于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