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微微颔首,“确实有些书信。” 他示意之下,便有人递上一只木匣,里面沉甸甸放了些书信,顿时,有人的面色便更加苍白而不自然。 朱闻目不斜视,继续道:“这些人为何要怂恿他私卖军械呢?这些军械到底流向哪里了呢——最近狄人侵边,这时机是否有些巧合呢?” 这话不轻不重,却是太过可怕的指控,有人已是冷汗直落,强忍着不敢擦拭。 朱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五只指头托了那匣子,凑近了火烛。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效仿古代名君,将与自己政敌私通款曲的臣子书信付之一炬时,朱炎的笑意缓缓加神—— “这只匣子还是暂时别开,待到闻儿你到北疆与狄人交战后,若是有什么人进你的谗言,或是粮草辎重有什么不妥,寡人就可以开启一一对照了。” 这话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意思是有人若是要对朱闻有所不利,便要被定为替北狄做奸细,破坏燮国军防。 朱闻得了这个护身符,却丝毫不见任何轻松喜色,他微微一笑,直截了当道:“可是北狄奸细狡诈异常,防不胜防,若是一时半会连父王你也受了蒙蔽,又当如何?” 朱炎好似没想到儿子会当众将自己一军,剑眉微微一挑,随即没有勃然大怒,“寡人若是对你信重有所动摇,天厌之。” 这是很重的誓言了,君王受天之命,若是天命厌弃,又怎能君临一国? 朱闻扫视一眼四周,所有人皆被他犀利明亮的目光逼得一窒,他随即单膝跪地,腰间五龙金带钩与腕间红玉髓碰撞,铿然有声,宛如金戈交击。 “那么,儿臣就此领命……待整理齐备后便立刻赶赴北疆封地。” …… 疏真的几声轻唤,将朱闻从记忆中惊醒过来,他讲了方才情形,总结道:“总之,这些人大概都会安生一阵了——大战之时遭遇背后冷箭,无论如何都是件麻烦事,父王若要我出征,首先必须替我解决这类麻烦。” 疏真却有些意兴阑珊,她淡淡道:“再过几天我们便要出发了?” 朱闻点头道:“前线告急,狄人正在源源不断朝王帐汇集而来,随时可能有大战发生——那毕竟是我的封地,如果变成断瓦残垣,我也很难向百姓交代。” “这几天便要走是吗……” 疏真微微一笑,不知怎的,眼神中有几许飘渺,几乎惆怅,“既是如此,我傍晚时分要去见一个人。” 朱闻有些敏感的发觉了她的异样神情——这是感伤,还是怨恨……或者是? 他心中狐疑,话到嘴边,却由咽了下去,只是轻声道:“你自己小心。” “我会小心的……” 疏真的声音飘渺无绪,好似从九天之外传来—— “无论如何,我会留着这条命……” 风从窗缝中吹过,幽幽带些凉意,这样恼人的酷暑,终究也到了尾声。 …… 城东一品客栈 已是掌灯时分,掌柜百无聊赖的看着檐下那盏气死风灯左右摇曳,见街对面乞讨耍钱的闲汉也没了踪影,知道到了打烊的时候,他正要吩咐小儿放下门板,却听外间车声辘辘,不多时,一驾轻便小车便出现在眼前。 车驾虽然朴素,通体却是用贵重桐木做成,连马匹也是纯白毫无杂色——这明显是哪家大人府上的,掌柜正要上前,却听车中一道女子的嗓音,清冷却却是不容置疑—— “掌柜,我要将全店包下,除了后院那位先生,其余人请他们拿了赔偿的银两,这便离开吧!” 凤变 掌柜颇有为难——店中此时虽不齐满,却也有七八停人客,这么贸然赶人实在不好。 他正要开口,一旁的侍从冷哼一声,抬了抬遮住面容的笠帽,顿时目射寒星,吓得他身子都酥了半边,颤声道:“是、是……” 车中又抛出一包物件,看起来颇为沉重,掌柜一看都是雪花纹银,心中更是一凛——这是官家内库才有的! 过不多久客栈里便是一片鸡飞狗跳,惟独那单门独户的后院里一片寂静,仿佛无人居住一般。 夜风越见萧萧,不多时,连月娘也被阴云遮挡住了,有一两点雨星从空中坠落,却更惹得被无端驱逐的人客怨恨。 疏真微微挑帘,在一片咒骂埋怨声中开了口,嗓音虽是清脆,却带了几分凝重沉郁,“二师兄,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先回转吧……” 她随即凑近了些,低低说了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