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闻微微颔首,虽不热络,面色却是难得的温煦,那首领心中一松,一块大石却也放了下来。 先前朱闻的睦元殿因涉及大逆之物,被抄了个沸反盈天,搜宫之人大半乃是禁军,如今朱闻颇有圣眷,朝野甚至有传言他计有可能继承王位,禁军上下念及前几日曾得罪于他,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朱闻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微笑间闪过洞察人心的神光,微微施礼道:“今日多亏统领你及时相救,否则刺客凶狠,本君只怕受害更重。” 那首领一时受宠若惊,心下更是熨贴,急忙招呼人送朱闻二人回转——此次乃是轻车简从而出,刺客杀戮之下几无活口,竟是连御者都重伤昏迷,也一并抬上了车驾。 疏真静静看着这一切,却是若有所思,夜凉如水,将她缺了半袖的绢衣拂扬而起,她孑然而立于道旁,仿佛谪仙般寥寂飘渺,转瞬便要飞升离转。 “你在想什么?” 朱闻一步登上车辕,一边将手递给她,一边开口问道。 疏真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莲步轻点之下,已是入了车中。 半晌,等到车驾重新行起的辘辘声传入耳中,她才缓缓道:“先前那一帮刺客是来管你要什么宝物的。” 朱闻皱眉,只觉得晦气却又荒谬,禁不住要冷笑起来,他黑眸微转,看到敛裾静思的疏真,却是又眉眼舒展,唇边慢慢带出浅浅笑意来—— “我身边除了你以外,别无其他宝物了。” 他说话之间,靠得很近,却是清楚看到疏真小巧耳廓发起红来——顿时又是好笑又是陶醉,这样冷静聪慧的女子,居然也会如此! 疏真别过头去,咳了一声,却是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后来的那一个黑衣人,却是冲着我来的——他是想取我性命。” 夜风吹过,她的声音有些模糊寂寥,却是带着冷绝的笃定和淡然。 …… 宫檐飞挑,廊腰曼回,朱红殿门上刻蝙蝠云纹,却是紧闭不开。 昏暗内殿中,暗香氤氲,窗间鲛绡如雾,却被夜风吹得沙沙轻响。 幽幽的灯烛燃了起来,照亮梳妆台旁满盒珠翠,一层层,一格格,璀璨耀目,夺人心魂。 一双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抚过这些钗环宝佩,却在下一瞬,狠狠将它们拂落摔地。 钗簪散了一地,有些已是玉碎珠散,萧淑容却也浑然不顾,只是伏在台上,任由一滴滴眼泪落下。 她眼眶早已红肿,一想起自身遭遇,却仍是悲从中来。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依薰笼坐到明……” 鬼使神差的,她念起那些失宠妃妾们常念的诗句,却随即暴怒失态,“谁会象这些酸诗里的蠢女人一样……!” 她用力摇头,指下用力,却是把涂了鲜丽蔻丹的指甲齐根折断。 “说的真好……” 一阵微风拂过,阴测测让人遍体生寒,突兀而来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几乎喊出声来。 她深呼一口气,一边暗忖这声音很是熟悉,一边转过声去,沉声道:“什么人擅闯?!” 下一瞬,她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美眸因极端的惊怖而瞪得老大,她浑身血脉都冻结成冰,任凭灯烛照亮眼前这熟悉的面庞和衣着举止。 那人含着微笑,一步步走上前来,“别来无恙……?” 萧淑容死死咬住唇,背上寒毛竖起,吓得简直要昏死过去,她鼓起最后的勇气,深殿之中,随即响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鬼啊!” 软肋 烛光因气息浮动而明摇不已,昏黄的惨淡火苗,照出那人的半面侧影,似笑非笑,如鬼似魅,在香烟氤氲中逐渐走近,却是让萧淑容全身抖成了筛糠一般。 “你……你不要过来。” 她近乎狂乱的摇头,哆嗦着向后闪躲,一边嘴里念叨,“不关我的事……要怪去怪那杀你之人……” 她蓦然想起一事,花容越发惨淡,嘴唇都发起白来,“我将你尸身丢入护城河中,也是逼不得已,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吧!” 她双膝酸软,几乎要跪将下去,那人缓缓走近,身形被烛光拖出一道黑影,仿佛在地上微微颤动,只听一声噼啪,灯花闪了一下,这瞬间的明亮,却更让他的微笑显得清晰诡谲。 “欧阳瞻……” 萧淑容近乎呻吟的念出了这个名字,她别过头去,再不敢看一眼走到身前的“鬼魂”。 “我们分别不过区区半月,淑容你就这么生分,未免太过薄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