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粗糙多茧,虽然戴了和田玉镯,修了指甲,仍旧能看出曾经饱经风霜的衰老。江明德心里一颤,明白过来,这是贵妃的手。
贵妃对他不离不弃,操着这双手在三品院洗衣做饭,一做就是二十一年。不论如何,贵妃永远有恩于他。哪怕父亲去后,贵妃开口要做一个女皇,明德也会恭恭敬敬地请她上去。
如此恩情,为何走到这般境地。
“明德,起来。”
这样温柔的声音,江明德已许久不曾听过。他万分惊讶地抬头看向贵妃,不经意撞见她慈爱的眼神,仿佛回到自己的幼年时光。
“贵妃……”
江明德出去一趟,难得长了半点心眼子,怀疑文淑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不起!”他又跪下去,“父皇要怎么罚我,还没说呢。”
文淑怡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江明德跪得安逸,忽听见一声年老但中气十足的暴喝,不是来自江羡,却是他的太傅席远听。
“逆徒,起来!”
江明德就像受惊的猴儿,窜了起来。
“太,太傅……”
席远听站在殿阶下,身旁还立着一位身着绯袍绣三章纹的男子,看着是个四品文官。江明德思来想去觉得,洛都没有他不认识的四品官,这人应当是下州刺史。
不是罢,京官不够用,现在连各州刺史都要轮流来给他当老师了
江明德战战兢兢,偷瞄一眼绯衣刺史,绷紧的心弦略松了一下。与严厉的席远听相比,那刺史温文尔雅,看着好相与多了。
江羡说:“即日起,不再安排朝中官员轮流上课,只由太傅专职教你。这是新任太傅谢进,快来拜见师父。”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江明德不知谢进为人如何,总归不会比席远听更可怕了。他心上一喜,立马跪倒在谢进面前,拜道:“太傅请受学生一拜!”
谢进笑道:“我如何受得起。”
江明德再被文淑怡扶起来,已经不再满心防备,他说:“没事,跪习惯了。”
文淑怡掩面“噗嗤”一笑,笑意匆匆地从眼底滑过,很快消失不见。她在心里愧疚不已,责怪自己鬼迷心窍,听了几句挑拨就心有忧惧。其实,明德这样纯真到冒傻气的孩子,怎可能登基就弃养母而不顾呢。
抚育二十载,养子也如亲子了,江明德就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在江羡示意下,侍女适时地端着药到江明德跟前,跪道:“请郎君劝一劝娘子喝药罢,自郎君失踪,娘子就茶饭不思,药也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