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已被乌云重重覆盖,寥寥几颗晨星微微闪烁,光亮时隐时现。大地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寂寥地可怕。
山风清冷,万物寂寥,二人直立原处都不说话,气氛一时陷入僵局。偷看史毓秀仙子脸色,她眉目深沉,娇颜上看不出个喜怒哀乐,甚是冷漠。
夜露深重,一层薄薄的雾珠凝结在史毓秀发髻耳边,清澈通透,在淡淡的月色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她纤手素颜,白衣胜雪,发丝在寒风里轻轻飞舞,仿佛月宫里的仙子下了凡尘,那股清丽绝尘的味道,叫苏致远也看的呆了。
苏致远十分好奇,这白莲教与天地会也算是同病相怜,在教派上是难兄难弟的民间组织,怎么这次天地会遭官府镇压的劫难,没有见到白莲教来解围相救的人影,自己还想看看那柳如烟与郭芙蓉两位仙子,如何为了陈舵主吃飞醋呢。
搜寻天地会、白莲教成员的官军,便在山下驻扎了下来,隔不上一段时间便会齐声呼喊他的名字,鼓炮齐鸣,对面的火柱也一直未停息过。
白莲寺此处居高临下,有种阴森森之感。透过窗户,不远处康王爷府宅的大门,都看的一清二楚。
两人躲进那陈师傅的茅草屋,这茅草屋大概三十个平方,其中,有两个小房间,还有一个简易的干柴火灶台,上面的干锅用一条铁链系在房梁上。
苏致远和史毓秀睡的那一间房屋,中间隔着一道屏障,用白色的布帛遮挡了起来。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那结拜的兄弟么?”史毓秀神色愈渐冰冷,声音中带着股股寒意,接着说道,“我自幼远离父母,陈伯伯便是我的父亲,她与陈师傅一起教导我读书写字练习武艺,乃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人”。
“你说的那司马将军?”苏致远自认豪赌成功,最起码这条小命是保住了,心有得色,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教导之恩,养育之德,我生在世间没齿难忘。她老人家惨死在司马长风的手中,若是叫你三言两语逃脱了去,那天底下还有何仇恨可言?”
“史仙子要与我讲恩仇、讲道理是么?”苏致远冷笑一声:“那可好的很。你口口声声说那陈舵主,死在我结拜兄弟司马长风的手中,我请问一句,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
“那司马长风受朝廷贾大人指使,已派三军人马围剿白莲教和天地会,这还能有假?”
“我苏致远虽然卑鄙无赖,可除了在战场上,我还没有杀过一人。我和司马公子乃是立场不同,他们从未有过私人恩怨,司马公子为何要杀他?”
“休得替自家人说话。我师伯被朝廷围剿的军队擒获,以言语冲撞辱骂贾大人,被他的手下严刑逼供,致他力竭而逝,天下人所尽知。”史毓秀冷哼道:“如何由得你否认?”
“史仙子地意思是说,是司马公子用严刑逼供的手段,杀死了你陈师伯?”苏致远微笑着问道。
史毓秀一惊,这苏致远诡辩之才,果然非同凡响,陈舵主确实因他而死,却不能说是他杀的。
“既然仙子这样认为,我也不替司马公子推辞”!苏致远叹了口气,无限感慨着道:“你们天地会不是正义的化身么?那就使出些正义的手段吧,偷偷摸摸的搞刺杀。叫天下人耻笑,想来陈舵主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宁”。
“什么叫做正义”,史毓秀冷笑了一声,“那皇上派贾大人灭了方大人的九族,陈舵主为伸张正义,刺杀皇上乃是为民请愿!”
”我也给史仙子一个公平的机会,就请你用严刑逼供杀死我吧,我为兄弟辩白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你——”史毓秀艳绝天下,手上的功夫天下无敌,可论到嘴上的功夫,不及苏致远的皮毛。
见他三言两语的嘴皮子功夫,便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史毓秀盛怒之下,素手扬起。一偻银光射出,穿破那中间屏障的白布,正中苏致远的腿弯处。
他在石洞时掉进陷阱中,已遭受重创,本已是一瘸一拐,此时,两腿同时吃痛,哪还坚持的住,噗通一声跪倒到床下,头重重的磕在了床板上,顿时眼冒金星。双眼发黑。
“你不是会逞些嘴皮子么?”史毓秀持剑冷笑:“我就割了你地舌头,看你如何替你那结拜兄弟狡辩?”
苏致远朗朗一笑,对正义打抱不平,这是他的强项,丝毫无惧地说道:“道理是你要讲的,说不过,就要打就要杀,所谓天地会就是这样的作风么”?
史毓秀在床上玉手数次扬起,又数次放下。有心一刀结果了他,又觉得让他死的太容易,这又替师伯报不了仇。
苏致远身子朝后一靠,顺势躺在地上,双眼仰望屋顶上面的茅草,脸上一片平静,接着说道,“叫我说。那陈师傅跟陈舵主是亲兄弟,这该算亲吧,他老人家也比你要明事理的多。懒得和你说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山上的茅草屋冰冷至极,苏致远躺在床沿边上直打寒战,心里忍不住地恼怒,这样下去,我就算逃得过仙子严刑逼供之下,也要在这草庐冻成铁了。
百丈的距离,在陆地上转瞬即到,在这万尺高空却是遥如海角天涯,每走一步,二人心神都同时起伏,时而如大海惩潮般惊心动魄,时而如涓涓细流般润物无声。
史毓秀红唇咬破,嘴角血丝缓缓溢出,鼻尖沁着一层淡淡的汗珠,美艳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坚韧。
百忙中偷看苏致远一眼,只见他双目闭合,呼吸均匀,仿佛是飘荡在摇篮里的婴儿一般,早已沉沉睡去了。
这样都能睡得着?史毓秀想哭又想笑,往前瞥了一眼,却见前方便是壁立千仞地绝峰,隐隐可见巅峰之上的绿树红花、奇石突兀,与自己二人相隔不过数十丈了。
苏致远睡得正香,忽觉浑身一震,似是被摔了下来,浑身的疼痛,他啊了一声睁开眼来,却见自己躺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那百丈锁链就在身前,他右手已伸出悬崖边际,一眼便可瞥见身下那深不可测的沟涧,阵阵的冷风吹过,将他手脚冻得麻木疼痛。
“哇——”他惊叫一声,忙将身子往里面退去,远离了那悬崖边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史毓秀故意说这话,敷衍道“苏管家,今天真的不好意思,让你跟着我瞎折腾了一大个晚上,还弄得你手受伤了!”
饶她是淡定的仙子,也忍不住地心中一喜,银牙紧咬,脚尖疾点,三个起落便已到达绳索边缘,莲步微微挪动,踏上山峰的那一刻,她似是失去了所有动力,浑身力道尽数散去,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冰冷的木板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