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月十八。是萧澈迎娶岚霜公主的日子。慕容靖言坐在昏暗里,视线一时有些发直,他在想,下月十八之前究竟选择那一天死掉比较好。他抬头环顾这间屋子,卧房中所有尖锐的东西全都被萧澈命人撤了下去,唯一算得上尖锐的也只剩下桌角了。慕容靖言的视线落到厅中那张红木桌子上,他在想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力度撞上去才不至于死的太难看,又刚好能够死掉。他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喜欢好像总是有些不太合时宜。从前萧澈百般真心待他的时候,他视若无物,一心只想着如何激化萧澈心中对于皇室的恨意,只想着以自己的浓情蜜意作为催化,催着萧澈拿起手中的那柄剑朝熙宁帝狠狠的刺过去。不成想,萧澈手中的那柄剑竟成了能封他喉的利器。慕容靖言唯一可惜的是他与萧澈真心相通的时间好像有些太短了,短到他甚至没能跟萧澈说一句抱歉。这么多年来,萧澈对于他的疼爱和呵护,终究是付诸流水,他连半点都不曾珍惜过的。听见庭外有脚步声。慕容靖言将萧澈同别人的脚步声分的很清楚,他细细听着,萧澈一步步朝卧房中来了。慕容靖言扯了个有些悲凉的笑,如今他再和萧澈见面,开口便是利剑猛刺,他不知道该怎么讨好萧澈,萧澈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温柔,每每同萧澈说完话,慕容靖言总是觉得心间隐隐作痛,可他又想看见萧澈。今日是萧澈唯一一次将他留在宁王府却不曾与他同榻而眠的夜晚,这夜好像有些太漫长了。慕容靖言思来想去还是躺下了。他将被子盖至颈间,双眼微合,瞧起来像是睡了。听见萧澈推门而入的声音,慕容靖言在被子里攥紧了身上的里衣,他不知道萧澈这时辰来做什么,但他清楚,萧澈此番绝对不会是来同他温存的。慕容靖言想要翻身却已经来不及了,萧澈已经走到屏风跟前了,现下若是有动作,搞不好萧澈会起疑心。慕容靖言平躺在榻上,他听见萧澈绕过屏风走到他的跟前。萧澈站在榻边,他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躺在床上的慕容靖言。这两三日他将慕容靖言折腾的不轻,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萧澈知道自己给了慕容靖言太多的痛。耳垂间隐约针孔大小得到红色在烛光下算不得明显,萧澈忽然想起了自己亲手将耳坠子穿过慕容靖言耳间时的情景,那一瞬间他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是实实在在的想要让慕容靖言长些记性。他想要慕容靖言离别人远一些,也得记住了,宁王是宁王妃的,宁王妃若是要将自己的丈夫推给别人是万万不能的。萧澈一时有些后悔自己那一日粗鲁的举动。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慕容靖言的耳垂,手却在半空停下又收了回来。自己才从前院来,身上沾着凉气,手上也是,这样凉的指尖要是碰在慕容靖言的耳尖上,只怕慕容靖言要醒了。躺在榻上的慕容靖言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他知道萧澈站在榻前在看着他,却不知萧澈在看什么,有轻微凉意逼近自己的脸庞,慕容靖言心中是有些害怕的,耳间的痛感他永世不忘,他怕了。可那凉意好像渐渐的离开了自己,应该是萧澈收回了手。慕容靖言的心跳这才平复。萧澈轻轻坐在榻前,唯恐自己的哪一个动作将慕容靖言吵醒了。让慕容靖言亲手杀掉为他卖命的两个人,萧澈不知道慕容靖言此刻是否睡得安稳,他瞧着慕容靖言眉间没有拧成结,他便暗自叹了一口气。也许快天亮时他就要做梦了。萧澈在榻边坐了好一会儿。他心中对慕容靖言自然是有爱存在的,他爱慕容靖言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即便清楚自己被慕容靖言当成了复仇的手段,即便知道可能连当初御花园中慕容靖言递给他的那一块糖都是慕容靖言的谋划,可萧澈还是忍不住的爱慕容靖言。这么多年以来,从少年懵懂走到如今,萧澈之于慕容靖言的爱好像成了习惯,这样的习惯,萧澈如何能改的掉呢。只是他心有不甘,大丈夫顶天立地,没有理由被爱人这样以爱挟持,将他蒙在鼓里做傻子一样玩弄,爱虽然是习惯,可爱并不廉价,萧澈要让慕容靖言体会他的痛,他要慕容靖言永远都记得他给的这一份痛,他要慕容靖言痛也不敢离开他半步。萧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病态,他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会变成熙宁帝那样,为了一己私利对昔日爱人痛下杀手,全不顾多年来的辗转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