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种方式对谁都公平。
她解开手上的领带,在腕间缠绕。
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往下一压。
翻身而上。
月色下,她的身体发着光,引诱猎人放下他的枪。
他们互相欣赏。
互相牵制。
互相深陷。
领带上已经有她脉搏的温度,接下来,他应该在黑暗里尝尝这味道。
被覆住双眼的瞬间,宋叙猛然沉入另一处秘境。
她深刻喘息的声音指引他,低下头,接受她的亲吻。
“宋叙,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只是一个人流眼泪。”
“如果一定会痛苦,那么你也必须跟我一起。”
他喉头滚动的声响像石子砸破湖面。
“好。”
……
逆光
周五提案会。
温白然在会议室里播放了叶子与丁本宣的对话录音。
“现在就可以说吗?呼,我有点紧张。咳咳,那我开始了。嗯,大家好,我是叶子。我是一名脑神经胶质瘤四期的患者,今年十九岁。叶倩是我的妈妈。我没有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和妈妈,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我的妈妈为我付出了很多,几乎可以说是投注了她全部的精力和生活。我一直想读完了大学后就有机会报答她了,但现在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这个病,我们卖掉了唯一的房子,有时候为了筹集路费和生活费,妈妈会在外面接些零工做到半夜。我劝过她把这个钱留下来自己生活,但她太爱我了,在我生病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希望把我们两个人连接在一起。她想感受我的感受、痛苦我的痛苦。这让我很愧疚,愧疚为什么我没在发病的当时就立刻死去。”
录音到这里,出现丁本宣安慰她的声音。
“好吧,我重新说。嗯我想先声明这不是消极,就是有点累。生病的时间对我来说太久了,痛苦与日俱增。在我以为我能习惯这种头疼的时候,往往又会有新的症状出现。比如,我现在右眼基本看不见了。我妈妈说,她宁愿瞎的人是她。我知道她很爱我,我也想像她爱我一样爱她。可是我好像做不到她这样无私。”叶子笑了一下,“实在是太痛了。”
录音继续。
“我知道我妈妈很想让我活下去,尽管每一个医生都告诉她,我活不成了。其实从我无法自行下床开始,我就已经渐渐接受了我正在走向死亡的这个现实。可她并不能理解。她死死拽着我,因为拽得太紧,所以眼见着生命从我身体里流走的时候才会更加痛苦。我试着劝过她,但她不听我的。今天小丁哥哥告诉我,有人和我一样看到了她的痛苦,我很高兴。我希望现在在听这段话的人能够帮助我的妈妈,帮她从我生病的阴影里走出来,帮她了解她的生命属于她自己,即便我死了,她也不必一直沉浸在缅怀里。人生还有很多新的希望,也许我剩的不多,但我愿意把我的希望都给她。谢谢你们。”
录音结束。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在这位即将凋零的花季少女的自述里。
就连一向松散的向隼都不由坐直了身体。
湿哒哒的氛围有些凝重了,温白然对丁本宣点了点头,他会意,将录音切换成投影,幕布上白金色的“逆光”两个字徐徐展开。
“p
≈t本着服务广大癌肿患者的理念,旨在减轻或消除他们的病痛,但由于我司目前的研发尚在初始阶段,能够真正投入使用并获得良好的治疗反馈离刚才录音里的女孩儿还有一定时差。那么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呢?我想,除了疾病本身带来的伤痛,现在最让她痛苦的或许就是作为人类的感情。
“我和叶倩女士接触过,深刻体会到叶子所说的叶倩女士对‘感同身受’这四个字的渴望和偏执。我相信这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和天性,但相应的,作为女儿,叶子对她的状态也非常敏感。太过强烈的情感链接实际上已经影响到了她们两个人的身体、心理。
“不止是她们母女,大家可以试想,当你在不幸被确诊某项重大疾病的当下,医生通常问出的第一句话都是:你家属来了吗?由此可见,在国内如此注重家庭的观念影响下,疾病早已不是某一个人的疾病。可当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把目光和注意力投入到患者本身时,很少有人会关注到最先接受沉重打击的那个人。”
其实癌症也好,亦或其他病症也罢,这些疾病像一座座大山,不仅压在患者身上,也在家属心里,甚至是每个家庭的天塌地陷。某些罕见病患者的家属大多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疾病,他们面对未知的惶恐和惊惧也许并不比患者本身少。
但因为这些人更加身心健全,所以他们即便身心俱疲也好像无法、且不能被正视。
叶倩连晒太阳都会觉得亏欠,更何况叶子说让她去过她自己的人生。
她已经做好了和女儿一起死去的准备,难道其他人就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情发生吗?
温白然在网上收集到了非常多的留言,类似叶倩母女的情况不在少数。许多诸如瘫痪、阿尔茨海默症等会令人完全丧失自理能力的长期病患,他们的家属都表示在长期护理过程中有很多超乎寻常的艰难时刻,而这些非物质上的困难往往更加无处诉说,即便说了也无法被人理解。这其中很多人的心理状态都需要矫正,可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心理出了现问题,这就是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