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的魔障相抗。安无雪看到这里,已经满腔酸楚无法诉出。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把他的心牢牢包围,紧紧攥着,让他松不开,放不下。他抬手,摸着自己脸颊,才摸到了一些湿意。“呜呜。”是困困的声音。他此时心神晃荡,反应迟钝,呆了片刻。“呜呜!呜呜!”不待安无雪自行抽离,眼前便已经开始天旋地转。他不过眨了眨眼,四方已经是寒梅小院中的小小卧房里。困困在他的怀里,颇为担心地抬头看着他。养魂树精凝成的光团小了许多,里面只剩下一百多年的幻境。窗外送来天光——居然已经过了一整夜。安无雪抬手,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干的。泪水是他在幻境中所流,不会跟着出幻境。就好似那段过往,只会存在于回不去的幻境之中。过往永不可追。“是你把我拉出来的?”他问困困。困困尾巴一扫,指了指屋外:“呜!”安无雪一愣。他神识一展,才发现谢折风已经等在结界外。屋外天光完全大亮,明日悬挂于头顶,居然已经到了正午。安无雪来不及想太多,赶忙将剩下的幻境收入灵囊中,翻身下床,抱着困困冲了出去。灵力打开房门。“当”的一声。明光洒落,屋外长风瞬时送入,吹过安无雪的脸颊,吹来过往千年。师弟一袭白衣站在梅花树下,似在眺望远方长空。落梅凋零而下,洒满他的肩头。他感受到灵力波动,结界撤下,听到屋门打开,缓缓回过头来。“师兄醒了?”安无雪在门前停下。谢折风登时看出了安无雪脸色不好,神色一顿,几步上前:“怎么了?可是昨夜梦中无好事?”安无雪抬眸看他。困困在他怀中晃荡着尾巴,一下一下地扫过他的手腕,有些痒,有些暖。他说:“是。一个很不好的梦,太长太苦,苦到我恨不得早点结束,可就是没有结束。”“那——”“日上三竿,你怎么不叫我?”就在这外面等着。“我怕扰你清梦,”谢折风说,“早知不是清梦而是噩梦,我便早点破了结界进屋喊你。”安无雪静静地看着他。师弟今日穿着一袭云纹白衣,浓黑长发束起,戴的是他赠的雪簪,白簪入黑发,如飞雪落人间。任谁在此时看去,都只觉这是凡俗的哪位矜贵公子,或是仙门世家的哪位天骄子弟。谁都看不出,这一副身骨下,有着怎样的千年。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自己打开了那个幻境。“我没起,你歇息着等我传音找你便是,在门前站着干什么?”谢折风低声说:“虽然屋外风寒,站着确实有些辛苦。但我等着师兄,总比师兄等着我好。”屋外风寒。站着辛苦。这些凡人说说也就罢了,哪里会影响到仙者?他又在装可怜。安无雪想。三番两次在这些小事上装可怜来让人心软,却不想被瞧见那死后漫长的千年。他只骗他片刻的心软,却不要他真正的心疼。
安无雪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和谢折风本来就离得极近。再靠近一些,他们鼻尖都要撞到一起,气息交缠,温热交织。他感受着这人“活”着的气息。谢折风气息稍沉,双手似是轻微地动了一下。——安无雪突然靠得如此之近,他几乎下意识便想将人拥入怀中。可安无雪居然比谢折风还快一步。他向前一倾,猛地抱住谢折风,低下头抵着师弟的颈窝。他抱的很紧。男人双臂不过刚刚举起,霎时浑身一僵。他双瞳一颤,双唇微动,一双手想动却不敢动,紧张而又无措。“……师兄?”安无雪感受到师弟身上的冷息环绕而来,闭上眼,轻声在那人耳侧说:“嗯,我在。”谢折风微怔。师兄的话语太过轻柔,太过温暖,让他一时忘了曾经,忘了那些担惊受怕。他回过神来时,双臂已经落下。他比安无雪抱的还要紧。安无雪没有推开他。他生怕这一刻是突如其来的幻梦,他一松手,师兄便不见了。安无雪靠着他,雪白的脖颈后侧毫无防备地显露在他眼前。他眸光一暗,恨不得现在便低下头,在那上面留下痕迹。一如当年在冥海水渊中……但他喉结轻滚,什么也没做。他忍住了。这是谢折风许久不敢奢想的一刻。他根本不敢打破。师兄还活着,被自己抱在怀中,没有推开他。谢折风瞬间红了眼眶。他不想被师兄察觉自己的丢人,背着安无雪,悄悄用灵力擦去泪痕,稳着嗓音问:“昨夜师兄梦到了什么,怎么如此难过?”安无雪没说,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师兄的难过。“记不清了。”安无雪说。他就这么埋在谢折风的怀里,声量很轻很轻,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你在门外等了我一个早晨,有些心疼。”谢折风不想让他看到他死在落月山门后发生的一切。那他便装作不曾发现。“我……”谢折风反倒有些局促,“我不妨事的。”故意说这些话想让师兄心软的人是他,听到师兄因为这么点小事心疼,连这么丁点的心疼也不想看到的人,还是他。又是一阵轻风走过。困困不知何时趴到了秋千上,慵懒地晒着北冥午后的太阳,一声不吭。安无雪和谢折风就这样无声地相拥了好一会。他这才想起来今日要回落月峰,总算松手后退。他退后时,谢折风双眸一暗,恋恋不舍。“师兄,我们现在回去?我已经交代好玄方,让他留在北冥这边善后。”“嗯……”安无雪突然晃了一下。——他整夜都在谢折风生前死后的幻境中,那幻境太过耗费心力,又横跨八百年,他神魂憔悴,稍稍松下心来,便是一阵晕眩。谢折风赶忙扶住他:“师兄!”安无雪摇头:“无妨,没站稳而已。走吧。”谢折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当真没事?”“走不走?”出寒仙尊完全禁不住师兄一点儿的冷脸,赶忙唤出灵舟,扶着安无雪上去。困困“呜”了一声,自行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