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身后侍女惊呼,急忙跟上。妙烟脸色一变,停步不前,眉头微蹙。仙音门的队伍不得不停下。众人一惊,不知她要来做什么,方才比较妙烟、何青青的那人尤其惊惶。何青青道:“这位道友,华微宗瑶光湖冬日结冰,平滑如镜,你可去过了?”“还、还不曾去,仙子何意?”“快去照照镜子吧。”何青青摇头,“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你!”那人会意,脸色涨红,“你身为仙音门弟子,怎可口出粗鄙之语!”仙音门女修一贯以妙烟仙子为榜样,何时出了这种异类。何青青道:“我如何说话,我师父都不管,你能管教?”“这位仙子,方才得罪了。”卫湛阳行礼,“我向你赔罪。”何青青转头打量:“你就是陈红烛的未婚夫?”“正是……仙子笑什么?”他本来气恼对方不留情面,只是心知理亏,不得不当众展示风度。但美人一笑,刀光剑影化作绕指柔,一时呆怔了。何青青笑道:“我听说你临的‘英雄帖’,已经有十分相似啦。”昔日登闻雅会书试,若无宋潜机写英雄帖,应属卫湛阳的石壁留书最出风头。书圣在摘星台请众考生观帖看字,卫湛阳不得不服,回家闭门苦临四句残诗,终于练得一气呵成,字形与原帖毫无二致。以此证明自己不输宋潜机。此时听美人笑问,卫湛阳甚为自得,轻咳一声:“英雄帖,原也不难。仙子若喜欢,我写给你看。”何青青笑意更深,低声快速道:“你不喜欢陈红烛,却不敢违抗婚约,此为无胆。”“你想做卫家少主,却没有联姻之外的办法,此为无谋。”“如此无胆无谋之人,也不必学什么‘英雄帖’啦。”乍看两人言笑晏晏,但卫湛阳身边人听得一清二楚,当即怒发冲冠:“你大胆!”却被卫湛阳横剑拦住。何青青说完便走,卫湛阳喊道:“仙子且留步,还不知……”何青青回头瞧他一眼,眼眸微眯。身后侍女战战兢兢唤道:“大师姐。”“青青师姐。”妙烟的声音恰好响起。“走吧。”何青青转身而去,裙摆随风,毫不留恋。卫湛阳目送她走过逝水桥,直到被云雾遮掩,消失不见。他痴痴怔怔道:“原来她就是仙音门大师姐,何青青。听说仙音门现在的灵石矿,一大半都由她管理,她还训练出一批外门心腹,怪不得什么也不怕。”“你贯来骄傲,遭同辈女修当面侮辱,你不生气?”身旁人暗推他一把。卫湛阳道:“你不懂。她能与我说这么多话。一定是待我不同,想吸引我注意。否则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她,她为何不理旁人,专门过来与我说话?”“若非妙烟仙子拦着,她就要打你了吧。哪里待你不同?你不是不喜欢陈红烛那种骄纵女修吗?”“但她生得太美,这就叫‘唯有牡丹真国色’,‘任是无情也动人’。”卫湛阳怔怔道。……一日热闹散尽,月亮悄然挂上墙头。华微宗新一届外门弟子还未招,外门寝舍寂静如坟。宋院小径杳无人迹,荒烟蔓草之间,未消的积雪痕迹斑驳。那扇门上了锁,朱漆褪色,铜环锈绿。陈红烛走出戒律堂,本该回琉璃殿,不知为何游荡至此。但见桃树老枝盘虬,树影投在白墙上,线条凌厉而萧索。墙上还有一位女子的背影,柔美绰约。陈红烛停下脚步。有人比她来得早。那人身穿锦葵红的华服,青丝在月光下闪烁光彩,瀑布般覆满肩背。陈红烛觉得这背影有几分眼熟,正欲开口,那女子已经回头:“我们又见面了。”“是你。”陈红烛不认识这张脸,却记得对方的声音。她怔了怔才出声:“何仙子好。”何青青立在宋院阶前,令陈红烛生出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之感。好像她们昨天还并肩坐在石阶上等人。“我,我相信他。他让我等,我就等。”“我赌他今晚不会回来的,我也等。”而今桃花凋零,石阶覆满青苔。世事难料。此一时,彼一时。只有宋院墙头明月依旧,青山如昨。何青青也打量陈红烛,对方没有穿从前的红衣,披着一件白袍,通身素净,鬓边无一根珠钗,不像明天就要订婚的女修。陈红烛低声道:“我听说,你今日在逝水桥上,骂了人。”何青青满不在乎:“人是我骂的,你恼了?”几句口舌之争,原本不会传得沸沸扬扬。但在订婚大典前面斥未婚夫,便有不给华微宗面子,不给陈红烛脸面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