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雠不义,黄金倾有无,杀人红尘里,报答在斯须……”孟河泽不懂乐曲,但那声音低沉,分明是位粗豪男子。好似大雪夜怀揣白刃,十步杀人,端是杀气凛然。此人危险。他右手下意识握住冰冷剑柄。正要上前质问,只听曲调一转,又变成咿呀多情的女声:“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忆前尘……”这尖细声音竟出自一人之口!像位女娇娥叹息自己落入凡尘,身陷命运牢笼,只能回忆往昔光彩。孟河泽眉头皱的更深。宋院清净之地,怎么能有这样乌七八糟的人,唱这种乌烟瘴气的曲子。卫平那混账去哪了?他这管家怎么当的!蔺飞鸢不必睁眼,已察觉生人来访,却懒得理会。今日他算摸清形势了。只要宋潜机不让他死,在这宋院谁也杀不得他。本是牢狱,却比自家还安全。但来客威压外泻,气势凶煞。土黄小猫喉咙里发出呜呜声,脊背耸起,被毛根根上竖。猫眼圆瞪,龇牙咧嘴,色厉内荏地警告来人。蔺飞鸢不唱了,眯眼打量握剑少年:“大半夜的,你找哪位?”少年模样俊朗,身板结实,披着一身月光站在花架下,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像只黑豹蓄势待发。蔺飞鸢心道,一个即将突破金丹的筑基期小子,也敢来我面前露威压,逞威风?孟河泽听见他问“你找哪位”,全身血液冲上头顶。何方贼子竟敢鸠占鹊巢,反客为主?他冷冷道:“这是宋院,你又是哪位?”蔺飞鸢思索片刻,咧嘴一笑。他知道这人是谁了。接到刺杀委托后,宋潜机身边有什么人,那些人的背景经历、战力杀招他都仔细查过。原以为这些情报已经无用,但此时无比庆幸——他清楚如何只用一句话,就让来人瞬间失去理智:“找宋潜机是吧,他在后厨给我熬药呢,你不如明天再来做客。”“铮!”剑光破夜!梅花碎,猫惊跃!天知地知孟河泽剑势刚猛迅疾,当头劈下,似要连人带椅一分为二,换了普通修士早跌下躺椅,逃命去了。但蔺飞鸢并非普通修士,他是敢杀元婴的金丹,常年生死一线。就算此时灵气被锁、重伤未愈,眼力仍在。他纹丝不动,稳坐钓鱼台。剑锋停在颈间,划破他绣着花瓣的衣领。“你是谁?!”孟河泽厉喝。蔺飞鸢伸出两指,轻轻敲击剑锋:“好好说着话,动手作甚,没大没小,谁教的规矩。”孟河泽胸口剧烈起伏。他觉得自己忍不住了,只想将这妖人砍死。“小孟。”身后忽响起一声轻唤。“宋师兄!”孟河泽惊喜地抽剑回神。却见宋潜机手里当真端着药碗,眼眶登时泛红。我才出门多久,不过从秋到冬,几场雪的功夫,师兄已经沦落到给别人熬药了。“这位是蔺道友,暂居宋院养伤。”宋潜机一句话,令孟河泽满腔怒火霎时冷却。他回敬蔺飞鸢一个得意眼神:谁主谁客,还不明显?你不过是个养伤的病患,我不与你计较。蔺飞鸢端碗喝药,故意拿乔:“今晚这药真苦,不如你中午熬的好喝。”那语调婉转,似在唱戏。孟河泽听得一阵反胃。“不可能。”宋潜机纳闷,“这就是中午熬的,我只是回锅热一下。”蔺飞鸢脸色青白变化,重重放下碗。“哈哈哈哈!”孟河泽爆发大笑。笑罢忍不住好奇:“却不知,这位蔺道友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出剑时已经看清,这是一位灵气被封的金丹。在千渠郡,谁会对宋仙官的客人下这样狠毒的重手?宋潜机:“我打的。”院内忽然沉默。孟河泽震惊无言。蔺飞鸢霍然起身,大步回屋,狠狠摔上门。孟河泽笑得狂拍石桌。让你这妖人炫耀!宋潜机坐回自己的躺椅:“你笑什么?”“见到师兄开心,听说师兄突破元婴,我更开心。”宋潜机微笑。孟河泽见他心情好,主动坦白:“我这次出门,不止接回家人,还带回了华微宗这一届的外门弟子。”宋潜机心中一跳,笑容僵硬:“几个人?”“全部。”宋潜机抱起小靠枕:“这样啊……”孟河泽心中忐忑:“师兄不高兴了?”宋潜机诚实道:“有一点。”孟河泽立刻认错:“对不起宋师兄,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