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可去?”以安反问,“刘将军与你都得不可妄动,朱将军布下埋伏且等着京城的支援,而你此时若离开临康必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临康府因黄铮易一派的压制,将士本就不多,你也不必再劝。”杨子瑜语塞,说起来他白长了这么多岁,却哪次也没能够说得过以安。其实谁都清楚,以安的这个提议最为妥当,在刚才众人都在之时,杨子瑜就该当机立断地同意,可他非但没有,反而心烦意乱。“虽说这边是条近道,想要从这里通过绝非易事,在南诏眼中泗安郡已是门户大开,那么他们从这边走的可能性极小,所以这边不去拦截也罢。你与京城熟悉,不如直接去朱将军那边去迎历都来的军队,毕竟此次已接到密令,皇上会亲临。”以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杨子瑜,那明显闪烁的眼神都昭示着他心中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以杨子瑜行事,他绝不可能将此地空放,无非是想将他先诓去朱将军处,自行前往。只是他说谎的技巧实在不够高明,以安并没有与他争论,反倒突兀地问道,“侯爷为何不让我去。”“为何……?”杨子瑜一怔,他说不清。“明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为何要阻止。”“因为……因为我视你为挚友,你本与此战事无关,我不想让你牵扯进危险之中。”这话说到后面,杨子瑜的底气渐足。对,就是这样,他二人年纪虽差了许多,可在他心中以安的确占有与众不同的位置。与同生共死的将士不同,他是挚友。“是……挚友吗?”以安有些怔仲,喃喃道,“我也曾有挚友,虽然是直到他死后我才明白,可这感觉是不同的。”杨子瑜没听懂,有些诧异地看向以安,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这是他第一次提起从前。“在寒冢时我曾遇到一个人,他比我进去的早一些,也年长些,长着十分和善。”以安目光落在窗外,徐徐讲着,“我开始的时候很害怕,也很依赖他,因为只有他看起来亲近且可靠。“那时我一直以为他与那些人是不同的,直到在一次自相残杀的混战中,我亲眼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向那些孩子们挥刀,直到那刀刃都卷了起来。””以安看向远处重山,目光中看不出悲喜,“他最后向我走来,我看出他很累,脚步都开始拖沓。”“那他……”杨子瑜忍不住想问,却又忍下了。“我突然明白过来,如果不杀了他那我就得死,他刚杀了那么多人已经没了力气,现在就是我唯一的机会。”以安的手逐渐紧握,“于是我举起手中的刀大叫一声向他冲去,一刀刺进了他的腹中,可我的力气小,而他的刀偏了,只划中了我的脸。”“那一次只有我二人活了下来,再后来就算我杀人杀到麻木,却始终忘不了第一次用刀刺进人身体的感觉,我问他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他说着是我们的命。”“我当时十分不服,我说我的命当是养尊处优的少爷,我愿意读书就去考取功名,不愿读就当个纨绔子弟闲然一生,我的命不该如此。”杨子瑜沉默不语,当初在为以安治那脸上的伤疤之时,他又是逗弄又是利诱,想问他这疤痕是哪儿来的,可那时的以安看到他就算不躲开,也会三缄其口,绝口不谈。什么时候他们二人渐渐成了朋友,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感受到以安对他的信任,而他也在无法相见的时候,会开始想念。“我当时以为他会嘲笑我,可他却微笑着说对,你就该是个小少爷,所以你要相信自己有走出这里的命。”“所以他说中了,你真的从那里走了出来。”以安低下头从身上解下来了一块一直挂着的铜牌,“要秘密离开之时我本来直接消失,但是我还是去找了他,其实我什么都没说,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将这铜牌给了我。他说这是唯一一件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希望我带在身上,就如同他也一同走了出来。”“去做你的小少爷吧。”以安眉眼中带着无法释怀的笑,“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后来你去找过吗?”杨子瑜的心突然揪成了一团,钝痛不已。“找过,他已经不在了。”以安将铜牌举到眼前,静静看着,“我很少会有后悔的事,可我后悔为何走的时候没问他姓名,唯有这块铜牌上有一个‘何’字。而也在那时,我才明白原来即使没人明说,我二人已视对方为挚友。”“侯爷。”以安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想来我的挚友尸骨全无,唯一这一块牌还随我东奔西走不得安息,还请侯爷帮我寻一块清净之地将此牌葬下,让他也能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