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骑施将领勒住缰绳,打量了这笨拙微胖的中年男人一眼。谢刺史颤抖着手从腰间解下绯色鱼袋:“看,这是证明。”那将领将信将疑。谢刺史连说带比划:“捉住我是首功,把我带给阿史那弥真,他会奖赏你们。”那将领面露迟疑之色,他的目标虽是燕国太子妃,但能捉住灵州刺史,大将军定然也有重赏。他翻身下马,走到谢刺史跟前,伸出手,用蹩脚的大燕官话道:“鱼,给我。”谢刺史将绯鱼袋递给他。突骑施将领打开鱼袋的抽绳准备查验,谢刺史从一个突骑施士兵手里借了火把,殷勤地凑上去替他照明。就在那突骑施将领翻看鱼符的时候,忽然感觉脖子上一痛,不等他回过神来,鲜血已经喷溅出来。他这才发现那看着懦弱无用的燕国官员,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张了张嘴,没发出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谢刺史有生以来援军尉迟越带着两千禁军长途奔袭,星夜兼程,日行三百里,只在万不得已时停下秣马,让马匹和将士稍作休息。这段路程便是急行军也需三日,而他们只用了一日半。第二日午后,他们终于翻越了贺兰山,渡过河便是灵州城了。尉迟越知道对岸定有敌军把守,而禁军将士人困马乏,必须养精蓄锐才能作战,心中焦急万分,仍不得不下令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将士们饮了马,吃了些干粮,席地而卧,枕着杂草便昏睡过去。尉迟越一天一夜未合眼,却没有半点睡意。贾七拿了水囊和干粮来:“殿下整日未进粒米,多少用一些吧。”尉迟越点点头,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又逼着自己吃了一口饼,却梗在喉咙中难以下咽,又喝了口水勉强咽下,便将水囊和饼都还给了贾七:“你也去睡吧,一会儿渡河有一场硬仗。”贾七眉头动了动:“娘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尉迟越的目光与铅灰色的天空一样沉:“孤知道。”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一定不是为了分离。他遥望着对岸,灵州城的轮廓依稀可辨,他五指不觉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手心。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一刹那仿佛拉成了一年。好不容易熬完一个时辰,他立即下令开拔,骑马从浅滩涉水渡河。太子料得不错,他们在渡河时遭遇了大批突骑施人的阻击,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片,粗略估计少说有五六千。尉迟越命弓弩手放箭。大燕禁军弓弩精良,射程远胜突骑施人的弓弩,数百支羽箭带着啸声向敌军飞去,犹如一场急雨。禁军将士个个精于骑射,几乎箭无虚发,突骑施骑兵一个接一个中箭从马上栽倒下来,顿时方寸大乱。尉迟越趁着他们阵脚大乱,举起长刀,一夹马腹,带着数百前锋率先冲入敌阵。众将士见太子身先士卒,顿时士气大振,高喊着冲杀过去,一时间刀光箭雨,血肉横飞。突骑施士兵一路打到灵州,不曾遇到过这样悍勇又精良的军队,很快溃不成军,领军的裨将被尉迟越一箭贯穿眉心,跌落马下。太子将长弓背到背上,抽出配刀,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朝着敌军的帅旗冲去,挥刀一劈,便将旗杆劈成了两半。突骑施士兵见将领被杀,帅旗又被斩断,惶遽不已,顾不上抵挡,一时间狼奔豕突。尉迟越正要带兵掩杀过去,只听大地隆隆作响,那些逃窜的突骑施士兵重又折返回来,他们后面是一大支突骑施骑兵,由远及近,黑色的帅旗迎风飘扬。尉迟越脸色一沉,那是阿史那弥真统领的主力精锐。他握紧手中刀,朝灵州城遥望了一眼,心中道:“小丸,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