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然便萌生了退意。其实自从共|chan|dang取得内|战胜利,顾然便隐隐有所察觉,两|党行事风格不同,若是南京政府执政,说不得他们还有喘息的余地,但共|chan|dang不一样,他们是激进地要把旧社会的所有东西都扫荡干净的。只是顾然始终有点舍不得。长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安稳的地方,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让他背井离乡流落江湖,是很残忍的。更何况,张启山还在长沙。顾然能够想象,张启山在建国后仍是长沙城的地方官,一旦长沙城开始清理封建残余,必定是张启山动手。以张启山和九门的情谊,顾然料想他会相当为难,只是不知他到时候会如何做。顾然琢磨着,他留下的话,到时候也许还能帮张启山暗地里斡旋一二。只是顾然没有想到的是,张启山是真的铁面无私,他要对九门下手。顾然不懂政治,只觉得满目苍凉。张启山对他说:“法不容情。”顾然沉吟片刻,梗着脖子问:“那我呢?我也算九门中人,你也要对我下手吗?”张启山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沉声道:“你不算。”“我是问,你也会对我下手吗?”张启山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说:“所以提前告诉你,你离开长沙吧,别再回来了。”顾然不知该感慨张启山对他的法外容情,还是该庆幸自己对张启山终究是有点特殊的,只点了点头说:“好,我明天就走。”顾然转身离开了客厅,回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行李,又整理了许多资料交代给张副官,一直到他离开张府,顾然再没有跟张启山说过一句话。张启山也没有出府相送,只站在二楼的窗前,盯着顾然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人潮中。张副官送顾然出城后回来,见张启山仍站在窗前,想宽慰两句,却不知该说什么。“我欠他太多了。”张启山涩声说,“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就是他救了咱们,到现在,却还要利用他再去救九门。”张副官沉默不语,当日佛爷与解九爷合谋,他是在场的。双响环四,红尘张启山虽然是个武人,但也是个十足的政客,他很早就察觉到九门危在旦夕,左思右想,只能找解九爷商量。解九爷说:“九门这事,有解也无解。”“都什么时候了,别卖关子。”解九爷平静地说:“解法在顾然,全看你能不能狠得下心。”“你仔细说。”解九爷越说,张启山越听,就越心惊。他们都知道,九门的危机不仅仅是上面要清理土夫子,更重要的在于他们暗中的敌人。张启山自从到长沙之后,就一直在调查,但敌人实在是藏得太深,他很难摸到什么行迹,许多想法也仅限于猜测。按照解九爷的说法,这次以官方的力量来清理九门,实际上是一种保护。九门都在长沙,对暗中的敌人来说就是个明晃晃的目标,许多行动都备受掣肘,而一旦九门被清理,分散开来,就能够做许多事情了。因此这次清洗是个关键,既要保存下九门的中坚力量,又不能让敌人和上面看出什么端倪。也就是说,绝大部分伙计是不得不死的,张启山也不得不下这个手。“这和顾然有什么关系?”解九爷反问:“你是否听顾然说过‘入红尘’?”张启山摇头。“那你查没查过顾然的来历?”张启山点头:“查过,不过一无所获,他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解九爷点头:“这就是关键。顾然之前找我出主意,才让我知道了‘入红尘’这事。他说,他有个‘入红尘’的使命要完成,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照他的话来说,他又不住在荒郊野外,就生活在红尘之中,还谈什么再入红尘?”张启山眉头紧皱,显然陷入了沉思。“我罗列了一下顾然跟你来长沙这些年做的事,然后我发现了其中关键,你有没有发现,顾然不曾和任何人产生一种很亲密的关系,他始终都是自由的,可以随时来去?”张启山回忆了一遍这小二十年来的经历,点了点头,确实,顾然是自由的。“这可能才是所谓‘入红尘’的关键,他需要一个羁绊。”解九爷目光灼灼,沉声道,“而这个羁绊,是佛爷你。”张启山失笑,摇头道:“不可能,我跟他认识将近二十年了,都没有你说的羁绊,现在哪还能再有?”“你让他离开长沙就是了。”张启山显然不满意于这么个答案,刨根问底,一副你不解释清楚我就不照做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