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叹气间,耳边开门的动静传来。
她轻缓搁下笔墨,行礼唤道,“陛下金安。”
这会儿姜怀央已是换了身常服,打起内室软帘,踱步而入。他的眸光掠过几上的画册,顿了下,才是移开。
她倒是乖顺,要她相看,便真看上了。
许是外头的风吹的,他的指尖冰凉,扶起她的时候,将她激得打了个寒战,“如何了?”窗里透进来的月色描摹出他颀长的影子,将她整个儿笼在阴影里。
她抽开手,牵起一个笑,“至少要明儿才能给陛下送去呢。”
她笑得清浅,姜怀央却在其中瞧出几分委屈来。
他眸色一暗,捉过她的手,引她去翻开那画册。洒金的宣纸顺滑细腻,上头的女子个个栩栩如生,他一面翻,一面附在她耳边逐一批驳。
这名瞧着不若泠泠乖顺听话——
那名不若泠泠身形曼妙——
她听明白了,他根本没想着纳妃,不过是戏弄于她。她僵着身子,轻声道,“陛下何必执着于臣妾一人?”
他侧首衔了下她的耳坠,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际,“因为泠泠于床幔之下——”他压低嗓音,将后边的词句送入她耳中。
她浑身发冷,耳尖却烧得厉害,那般灼人的温度,叫她觉得她的耳朵几乎要融掉。
她知道,他要的不是阮玉仪其人。
而是一只笙歌婉转的雀儿,囚于金玉砌的笼中,却是要折了翼的,失尽血的。
“朕不若亲为泠泠作一丹青,”他托着她的身子,轻易便将她放于几案之上,“亦绘于着画册之上。”
阮玉仪颤着手,扶上他的肩,“臣妾之幸。”她灿然笑着,口中说着违心话。
外衫之下,她的肌肤雪腻如凝脂,似有月华之辉。
见她又去解颈后细带,他莫名心下一沉,摁住她的手。
她并未说什么,敛下眸,作了罢。
他就她方才用过的笔,沾饱了墨,又砚台边沿刮去多余的墨汁,寻了新页落笔。这只持剑的手,竟也长于丹青。
不过寥寥几笔,便大致有了形状。
她稍稍侧眼,目光落在那一点点完善的画上。寒气裹挟上她的身子,她素来畏寒,早失了血色。可冷着,冷着,却也习惯了。
正于她怔松之际,他换了干净的笔,沾了洗笔的清水。那水将笔头泡得松软,裹不住的,还汇聚着往下滴落。
“陛下不画了?”她侧眼看去,却见那画已就。
画上的女子侧坐于几案上,一手支着身子,曲线玲珑,乌发散挽着发髻,比前边大差不差的半身小像,倒是生动上不少。
她忆起金嬷嬷给她看的那小册子。绯红从颈上蔓延至后背,像是要将小娘子整个人吞入。
姜怀央眸色深沉,答道,“白纸黑墨,难免缺些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