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赟笑意从唇角逐开,一点点蔓延至心里,瞭望窗外的细竹,叹道,“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往日我有多混账,现在就有多困苦,欠的迟早都要还”“别这么说”容语双手环胸斜睨着他,“这还不有我吗?”朱赟笑开,“是,不过俗话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以前我总纳闷,谢堰出身不比我差,为何从不贪图享乐,年纪轻轻,出将入相,如今已位极人臣,与他相比,我真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好歹也得从他身上学些不是,偏偏我纸醉金迷,从没想过繁华也有尽头,果然人在任何时候都要居安思危”容语眼底浮现谢堰岳峙渊渟的身影,对他这个人,她总是又佩服又头疼,她随口宽慰道,“也不能这么说那是他没到你这个地步”“不,他永远不会到我这个地步,咱们靠家里月银过日子时,他早早的在外头经营了产业,我有一回无意中在他书房瞧见了几张大额银票,一张一万两,啧,可把我给嫉妒死了”容语对钱财没过多想法,吃饱穿暖就行,她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有朝一日你也会这样”朱赟眼底浮现笃定的信念,“卿言,不瞒你说,我正打算行商,等过一阵子,我给你个惊喜。”“好啊!”夜色初上,容语回到司礼监,歇了一会,须臾,怀意急匆匆上来阁楼,“掌印,出事了”容语慢慢将朱赟赠给她的一本集子合上,抬眼问道,“何事?”“一个时辰前,一位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敲了登闻鼓”容语将集子搁在书案,淡声道,“每日都有人敲登闻鼓,此人有何稀奇?”怀意道,“他只身一人敲完登闻鼓,跪在鼓下不走,惹来了许多百姓围观。”“他状告何事?”“奇的就是这件事,这位男子状告朝廷官员无故屠杀村民,至他村里一百二十名百姓惨死刀下”容语闻言脸色一寒,“谁接了案子?可有问清楚缘故?”“今日在登闻鼓当值的是刑科给事中柳大人,柳大人将状子并人交给了都察院新任的佥都御史李鑫,李鑫询问过后,便查了档案,得知那男子所在的村子于两年前发生了瘟疫,村中百姓无一生还,后被奉命去平疫的将领给烧了。”“档案记载如此,偏偏那男子口口声声说是那将军屠了村,此事非同小可,已闹得满城风雨”容语嗅出些不同寻常,“若真是瘟疫,这男子又如何出的来?”怀意苦笑,“可不是嘛,论理,他一介村民,哪有本事越过层层官衙,来到京城告御状,奴婢觉着,整件事怪怪的”“确实有些怪,对了,是哪个州郡的村民?”“汉中秀水村”咣铛一声,容语茶杯失手,滚烫的茶水伴随着瓷片砸落在地。容语猛地拽住了怀意的胳膊,“你说什么?秀水村?你确定没听错?那个告御状的男子叫什么名字?”怀意不知容语为何这般大惊失色,见她膝盖被茶水浸湿,不由担心,“公公,您膝盖烫着了没”“快说,他叫什么名字!”容语拧着他衣衫吼道。怀意从未见容语动过怒,又或者她发脾气时,也是镇定的,但眼下她一双眼通红如烛,似有大片的火光在她眼底燎原。怀意吓住了,怔怔开了口,“姓夏,名敦”容语脸色一白,跌坐在椅上。“墩子,你可得接住了”“别别别,言言,你别吓我这么大条蟒蛇,你快些快些砍了它”夏敦一张脸吓得煞白,做个马步蹲在树下,五大三粗的身晃得厉害。容语蹲在树梢,身上缠着那条刚从树干顶端捉住的蟒蛇,一手掐住蛇头,冲树下的人笑,“不,我要活的,给我师傅做药酒用呢”“那你也别为难我呀”夏敦哆哆嗦嗦差点吓尿。容语嫌弃他胆小,越发要历练他,干脆将蟒蛇往夏敦身上一砸,吓得夏敦尖叫一声,抱头鼠窜往事如烟从脑海滑过,容语方才想起,她离开秀水村已整整两年有余,这么说来,是她离开后,秀水村出了事?联想红缨无故失踪,秀水村被人离奇屠杀,这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隐秘。整整一百二十口人哪无论是谁,她定让那凶手血债血偿!容语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将满腔焦灼压在心口,吩咐怀意,“你派个人,暗中盯着这件事记住,别叫人瞧出来是司礼监在盯”“明白!”又过了一日,事情发酵得快,就连酒肆茶楼里的散客茶余饭后都在热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