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秀才尚且如此,真要高中进士、状元。那副盛景的模样,可想而知会有多热闹。
其中陈家人最是骄傲,谁叫陈恒就走在头一个呢。主考官跟房考官的身后就是他,实在是显目过了头。
听到陈清岳在人群里一直叫着哥哥,陈恒有些诧异的转头,随后忍不住瞳孔地震。他的一大家子亲人,全部对着自己手舞足蹈。
哈,不能笑,不能笑。这都是自己的至亲之人,又是如此庄重严肃的场合。切不可失足笑场。
好在陈恒的心态好,好不容易憋住笑,下意识的伸出手,对他们挥挥手。立马引来陈家人更热烈的欢呼声,他们也在享受被旁人注视的感觉。
哎哟,案首,你不守规矩啊。不过这个不守规矩好,非常好。秀才们胆子也不小,见有案首带头,立马照猫画虎跟陈恒一起,朝两侧的人群挥手。
没办法,就是这么拉风,就是这么高调。
别拿秀才,不当功名啊。
在明伦堂拜完孔夫子,李卞又带着秀才公们回到贡院公堂,开始设宴饮酒。这宴的形势,跟举人的鹿鸣宴大差不差,只是规格低许多。
吃宴的时候,陈恒为首的前三甲,要陪着李卞以及其他房考官就坐,剩下的学子各自分桌吃宴。
一桌人吃上半个多时辰,有人喝个大醉、放浪形骸,有人饮少则止、恪守本份。席间自然少不了吟诗作对,陈恒也受到邀请,让案首起个头。
陈恒今日出的风头已经足够多,来去的队列里自己都是头一个,自觉没必要跟众人继续抢风头。直接起身推说自己没准备,请诸位见谅,又罚了自己三杯酒,以示诚意。
不少人见此,也是暗暗松一口气。今日大家都是得意时,少个对手抢李卞的眼球,也是极好的。他们陪饮一杯,谢过陈恒的高抬贵手,才纷纷拿出自己昨夜苦思出来的精心之作。
气氛一时推上**,可谓东边饮罢西边来,一首接一首。若是碰到好诗好句,还能引起满堂喝彩。李卞也看的很高兴,他啊,又一次体会当官的快乐。自己坐着,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堆人对自己露出笑脸,狂放诗屁。
相爷,您每天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良久,宴罢。众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可不是得恋恋不舍嘛。若是运气好,他们当中只会有一些人,将来能继续享受中举后的荣光,就不知道是谁有这个运气和本事。
陈恒回到家,自然少不了被家人打趣。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无所谓,只要家人开心就好。本就老实本分的人,不妨开心的时候尽情开心,不用瞻前顾后。
因为,也许,以后还会更开心呢?憋久了,也伤身体。
这夜,一家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半个月后,陈恒的流水宴上该请谁。一商量才有些傻眼,他们老陈家,在扬州认识的人太少,实在找不到什么亲朋。
本来想请些山溪村里的乡亲,可路途遥远。与其让他们来回折腾,还不如自家抽空回去一趟,顺道还能去祠堂祭祖。陈丐山跟陈启都有些一筹莫展。
最后还是陈恒面子广,主动拿过纸笔,开始写下邀请的宾客名单。
……
……
翌日,照例有雨。
一艘特制官船,从金陵抵达扬州码头。此船比贾敏上京坐的那艘更大、吃水更深,堪称水上巨无霸。如今山东、安徽等地亦是大雨不断,境内流民奔逃,很不安稳。各处的河道上,水位时高时低,非这样形制的官船,不足以安稳通行。
它这次来,是为了带走扬州院试的卷子,运往京师的朝廷。虽同是官船,它的规格要比一般的官船高上几等。
不过它的出现,却激起扬州人跟外界沟通的欲望。有门路的人纷纷使了关系和银子,托船上的官兵将自家的信件和东西带出去,带到远在京师的亲人。
因这场久久不停的大雨,江南各处州府都成了孤城。不仅往来的商旅少了,连扬州人自己也少了出门的雅兴。
可天意难违,大家也奈何不得龙王做法。只能被子闷头一盖,先睡一天是一天。
雨虽还在下,可阻挡不了陈家摆宴的心情。在七月上旬的午后,赶来帮忙的邻里街坊,帮着陈家人在街上搭出遮雨的棚子,引着宾客们进来入座。
受邀的人有王先明、书院诸位夫子和几位同窗、以及薛家、钱家、江家等等,胡家已是姻亲,自然不用多说。倒是报铺的另一位东家王家,竟也派了人来送礼。
王思义今日在别处亦有宴席,只能托管事前来略表心意。陈恒倒不在意,他们俩家差距过大,来不来都无法怪罪,有这份心意就不错了。
有同样烦恼的还有甄家,陈恒早就托周氏跟顾氏给封氏母女传过请帖。可最后封氏还是独自来的,用的还是街坊邻居帮忙的名义。
没办法,甄英莲马上就要十六。这个年纪已经不是避嫌不避嫌的问题,这是女大当婚的年纪。
甄家落破前,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封氏还是希望女儿能多知道些礼仪,总好过她将来懵懵懂懂嫁入,什么都不会,反倒连累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