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退回原位,让陈恒自己整理过衣裳,才满意般的点点头。宝琴的眼光真是没得说,蓝杉的制式本来有些单调,加上这么一块玉,倒有了天青云白的意境。
玉,本就有象征君子之意。人、物两相配,实在合适的很。待陈恒坐下后,薛蝌才哈哈大笑道:“以后我爹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喊他一声前辈,也能气一气他。”
其实薛瑱只是个秀才功名,也不全是他学识不够、考运不济。早年薛家祖父亡故,薛瑱早早跟着薛家大房一起出门行商,才是主要原因。
陈恒笑了笑,拱手道:“那替我谢过伯父伯母的好意。”
薛蝌将他上下一瞧,又惋惜道:“可惜,要是有把扇子就好了。”
见他作势要去抽屉里翻找,陈恒赶忙将薛蝌劝下,“别别!!好兄弟,且放过我。就这玉,我回去还得供起来。不然磕到损坏,实在心疼。”
他是野猪吃不了细糠,以后带着这玩意儿出门,吃饭走路都得留几个心眼。陈恒身边可没有个下人小厮,日日跟随照顾。
东西都送出去了,要怎么处置是别人的事情。薛蝌也不见怪,又将问题转到陈家的宴席上。
这是肯定要摆的,不光是手头因为陈青婚事,有些拮据的陈家。薛家、钱家,连寄宿扬州的江家肯定也要摆。别看秀才只是科考上鲤鱼跃龙门的第一步,你要真考中这个,那也是牛气的很。
童生的屁股,县衙已经打不得。到了秀才,更是碰都不能碰。想用个刑,都得请学政过来先革去功名。在这之前,最多伸个手掌心,让知县亲自拍几下意思意思。
若是碰到上头赏识,还能成为幕僚,给带着教导、增广见识。再不济还能去县衙、府衙等地混个一官半职。秋浦街的管事,如今就是个老秀才。小日子过得,也是舒适的很。
若是再牛逼点,陈恒等人今后考中秀才里的贡生。那就更不得了了,赶紧回去让当地的县志、族谱把自己名字着重记上。
其中乐趣,此时不便详道。
陈恒略作沉吟,又问起薛家的打算。他想尽量跟好友的日期错开,也方便彼此参加对方的宴席。
薛蝌听到此话,翻了个白眼。“旁人就算了,我们几个好友中,你这个案首都不先摆,我们怎么好动手。”
“嘿。”陈恒卖乖的笑了一声,才知道他们有这份顾忌,就把自家选定的几个日期,挑了个早的一说。
刚巧,马车停下。两人说笑着走下马凳,就见到远处贡院外的树下,正站着江元白、钱大有两人。
四人在树荫下相见,又都是秀才装扮,气氛十分热络活跃。又聊过一阵,见时辰差不多。四周不时有秀才匆匆跑过,陈恒提议先去贡院拜见李学政。
哪知他前脚才迈出去,就被江元白拉住袖子。陈恒正疑惑,江元白神秘的一笑,“再等等,等个半刻钟左右,我们再过去。”
虽然有些纳闷原因,陈恒只好陪大家继续攀谈。待聊的差不多,四人终于成行。才走至门口不远,就见到先前匆匆赶来的新秀才们,整齐的站在四周。倒没有排成两列这么夸张,大家都是三三两两站着,只是偏密集,又统一看着走来的陈恒等人。
陈恒还没闹明白其中缘由,见到本次案首已至,众秀才齐齐拱手贺道:“见过三元公。”
“见过三元公。”跟在陈恒身后的好友,亦是跟着起哄。其中又是江元白笑的最开心,不知道是不是他出的主意。
陈恒这才恍然大悟,他说呢,怎么之前一个个秀才都行色匆匆,恨不得插上翅膀往前飞。他没有犹豫,当即对着大家作揖,深深还礼,亦是感谢道:“谢过诸位相公。”
秀才,也可称为相公。其实更正规的叫法,是叫小相公。寓意为今后宰相、首辅的储苗。可大家谁爱在前头加个小字啊。
前明开国立的条例,几百年下来,这规矩就跟文豪的路一样。不正常的人多了,也就正常了。
大家乐呵呵凑到一起,不管心里是否真的服气,面上都是给足陈恒面子。毕竟他们这一科,出了一个县、府、院三试第一的小三元,大家都是与有荣焉。
以后跟人讨论起来,说自己是那年哪科中的秀才,别人可能不以为然。可秀才们要是说自己这科出过小三元,嘿,那就可以骚包起来了。
一众人简单叙旧完,按照本次院试的名次,簇拥着前三名一起走进贡院。李学政早就等候多时,也听到外头的动静。
此时的李卞,很有大人物的气度。一个进士,又怎么会跟秀才见识。只笑呵呵的掩过此事不提,当着众人的面受完礼,就开始点评起秀才们的考卷。
依序从陈恒开始,说的都是些勉励的话。众人都是一一领命谢过,做完此事。李卞就可以带着秀才们出门,来一次小游街。
他们需要去学宫明伦堂里拜见孔夫子,此事倒是寻常。与前明的规矩比起来,并无差别,不用详说。
只这沿途的一路,从城中各处赶来围观的人群,倒是很值得说道的热闹景色。通往学宫的窄桥上,四周沿河岸种着杨柳。
青天白云,微风正好。围观的百姓站在树荫下,看着六十名新科秀才,穿着整齐划一的蓝杉长袍,昂首阔步的从面前走过。
哪个少女见了不怀春,哪个少女见了不多看两眼?
正所谓宽衣满袖齐天色,人生得意有几回。异性永远是最好的催化剂,一众秀才无不抬头挺胸,恨不得风来的再大些,把脑后的发带吹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