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才见到什么叫读书人的狠辣手段。原先自家的发财手段,跟对方的杀人不见血比起来,真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李卞端起酒杯笑笑,对这些赞美视若无睹。他心气虽高傲,可也不会被这样的情绪绑架失智。脑中思量着局面可能存在着的不足之处,李卞对着周遭的盐商寻问:“你们可有什么把柄,落在林大人手中?”
见面前的人都露出凝色,李卞索性道:“事已至此,大家还是坦诚些为好。你们不妨把家里的事情,都好好想一想。趁现在为时未晚,让本官尽早给你们做些盘算。”
说完,李卞看了面前的歌女舞娘一眼,直接挥手让下人们带她们离去。刚刚还热闹的厅内,顿时陷入沉默。
李卞也不管心神不宁的盐商们,足足晾了他们一刻多钟。见到火候差不多,才指着末端的一个盐商开始寻问。
这次问话,语气更加亲切热络,李卞拿出自家人的口气,以宽盐商之心。一副只要对方有难事,保准替对方摆平的态度。
可这两方人,合在一起也没多久。盐商这些地头蛇,虽然依附在李卞这条过江龙之下,心中还是敬畏多过信任。他们看中的是李卞手中的权势,以及背后的顾首辅,而不是李卞这个人。
这样算下来,那个还敢说真话。明面上个个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家风清白,都是老实百姓。
李卞也自信,他的自信来源于自己的才智,以及手中的权势。他相信,这些人见识过自己的手段,肯定不敢欺瞒自己。天下的聪明人就是这样,他们不一定信人,可一定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聪明才智。
问完三五人,李卞才把话转到黄文东身上,“黄兄,你呢?”
黄文东坦诚的笑道:“没有没有,李大人放心,我们黄家做事,手脚都干净得很。”
李卞上下扫视他一眼,也就是他在扬州待得时间不多,不太清楚黄家的底细,这才点头相信道:“如此最好。”
一番紧张的问话结束,李卞这条过江龙,终于端起酒杯,对着底下的众人道:“诸位,且饮了杯中酒。”
座下人见此,无不满饮一杯。
先前才被轰走的歌女舞娘,又被请回来。府内,仍就开始载歌载舞。
……
……
林如海最近很闲,闲到他今日独自在书房里,一手白棋、一手黑棋,玩起左右互搏之术。不能出门的日子,他大多都是这样度过,也亏林如海能忍得住。
也许是老天看他太无聊,纯心给林如海找点事情。已经升任知州的张尚贤,突然走进林家书房。
“大人!”张尚贤一进来,就先行礼。
“贤弟,何须如此。快来看看我这局棋,下的怎么样。”林如海笑着朝张尚贤招手。可等对方快步上前,张尚贤却说出一个林如海早已等候多日的消息。
“关在府衙大牢里的那几个人死了。”
林如海一听到这个消息,左手拿起白子,笑了笑,将棋子落下后,才说道:“终于来了。”
他等了几个月,给了对方这么多机会。原以为对手的耐性这么足,还需要多等些时日,没想到最后还是憋不住。
“怎么死的?”林如海还挺好奇对方用的手段。
他没问是谁,不论是李卞、还是黄文东,落过子就好。
谁下的,反而不重要。
“下毒。”张尚贤沉着脸,严加看守之下,还出了这档子事。他这个代管的知州,脸上也是无光,“是在饭菜里下的毒,可惜送菜的狱卒已经咬舌自尽。”
“呵。”林如海笑笑,右手拎起黑子,落在棋盘上,很是悠闲道:“谁说他死了,不是给我们救活了吗?”
“啊?”张尚贤很是吃惊,待明白过来林如海的意思,他双眼也是发亮道,“那属下就让人在外头这么传。”
这次,轮到他们府衙做一做垂钓的姜太公了。想到这,张尚贤已经有些兴奋。
林如海点点头,又挽起袖子换了个坐姿,审视着棋盘,惋惜道:“一步错,步步错。这黑棋,算是让我走死了。”
张尚贤不通棋艺,也不好评价上官的棋术,只拿着要紧的事,好奇的问道:“大人,那徐麻子等人,现在被关押到何处?”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张尚贤知道自己多嘴了,赶忙拱手告辞。
等对方走后,林如海也不去收拢棋盘。起身来到窗边,对着明明月色发呆。漆黑的夜色下,群星璀璨,只在白云低垂处,隐隐有一抹橘光照亮。
顺着窗户的方向,一直延伸到城外。此处有一处营地,正是辛耿率领的扬州卫所在。
自从辛耿因秋浦街一事进城回来后,营地里就展开日夜两训,很是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