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想彻夜未眠,直熬到天色蒙蒙亮,进门瞧见祝玥暖靠着门扉,许是哭累了迷糊睡去。深怕惊醒她,玉想轻轻将薄毯罩在她身上,忽然一阵心疼,偷偷哭起来。
大燕原来这样远,她好想带二小姐回周越,回她们长大的祝王府。她不敢哭出声,反而抽抽噎噎有些透不过气,脑子昏沉沉,却听外边有人在说话,大清早的会是谁呢?
「曲大人,陛下吩咐,人员、书信一概不得出入珵琰阁,这……」
「我只和玉想姑娘说几句话,就在庭院,并不带书信,离开时亦让你搜查,能否行个方便?」曲慕涛有礼询问。
「小的岂能搜曲大人?」那侍卫慌喊,一瞥眼却见玉想循声而至。不过一晚,玉想看来却憔悴苍白,与平日活泼娇俏大不相同,二人见状均心下暗惊。曲慕涛和玉想静静等待,只盼那侍卫能答应。他教俩人恳切的目光看得于心不忍,四下张望一番,「那还请曲大人尽快。」说着让道给曲慕涛。
「想想。」曲慕涛快步踏入院中,将玉想领至庭院石椅安坐,关切道:「妳与娘娘昨晚可无恙?」
玉想直至现在对着他,才忽感对大燕依依不舍,哽咽反问:「曲大人可好?陛下有没有责罚你……」她愈说愈小声,瞧曲大人神色,应是同样彻夜未眠,许是昨晚并未还家。
曲慕涛见状极为不忍,手刚抬起却又放下,靠近她温言道:「陛下让我今日起告长假,并未责罚,只是我会有好一阵子不在皇城。」他思忖一番,接着道:「我昨晚向太医院打听过,珵琰阁虽处于禁闭期间,每两日仍会遣太医诊平安脉,妳若有事找我,讬太医带个口信。」
玉想听到他不在,原本心慌不已,可曲慕涛想出的法子又及时让她安定不少,遂依言点点头,细声回答:「多谢曲大人。」
「我跟妳说说陛下何以如此。」曲慕涛主动说,打算避重就轻解释一番,好教俩姑娘安心。
「我们知道。」玉想接话,「昨夜我们在殿外听了好一会。」
曲慕涛大惊失色:「妳们都听了哪些?」
他不曾这般急切追问,玉想有些意外,「就是…河西走廊教周越军打通,陛下又说娘娘懂勘舆甚么的。」她不是很明白其中深意。
「还有呢?」曲慕涛再问,暗地忐忑,衣袖下的掌心紧握。
玉想摇摇头,「娘娘当时脸色很不好,急着离开,回来后…大哭一场。」她说着也红了眼眶。
曲慕涛将帕子递与她,这才松口气,听前头就够难受,幸而后话全然不知。
他正思忖如何宽慰玉想,却听她轻声问道:「曲大人,你说陛下喜欢我们娘娘么?」
他凝视玉想泛红的眼角半晌,垂眸轻歎口气,「自然是喜欢的,我不曾见他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若不是用了心,也不会这么大反应,昨晚简直变了个人?
玉想看着他若有所思的侧颜,喃喃地说:「也许娘娘喜欢陛下要多些。对陛下而言,有许多重要的事,可娘娘她,很看重陛下的。」二小姐提起陛下,总是喜悦无限,眼里透着光。
瞧玉想怅然若失,曲慕涛沉吟一会,转而对她微微一笑,「想想,我跟妳说件趣事吧。」说着自怀中取出一锦囊,递与玉想,示意她打开。
玉想好奇不已,取出囊中物事,竟是一纸籤诗。
曲慕涛笑问:「周越的大相国寺,妳们可去过?」
玉想点点头,又听他道:「据说灵验得很,上回陛下与我入京时去了一趟,这是当时抽的籤,妳猜我们求甚么?」
「国运?」
「姻缘。」
玉想瞪大眼,「男子也问姻缘?」
「我们此去周越,为议和求亲,自然是问姻缘。」他忽地一笑,有些无奈地轻歎道:「陛下一路上都板着脸,对我爱搭不理,我提议顺道去哪绕绕他都意兴阑珊,还是我拉着他进寺院的;他那会闹别扭不肯求籤,我为哄他,自己率先抽了一支。」
听他消遣元望舒,玉想轻松许多,更是好奇,展开籤诗轻声念出:「"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她有些不解,「陌上桑?」
曲慕涛点点头,温文一笑,「巧的是陛下和我抽中同一支籤。」
她倍感惊奇,两人接连抽中相同的籤?这可没听说过。
曲慕涛温声说:「隔日我们受邀在睿王府作客,离去时恰好见妳家大小姐于别院起舞。当时陛下出神了好一会,竟一改先前不情愿,主动求娶祝珵绯,态度转变之快,真是始料未及。」他失笑摇头,续道:「因此我一直以为,陛下籤诗所指,定是淮扬郡主。可这么一来,我那支籤又作何解释?」
玉想摇头不解,又垂眸去瞧那两句诗,神情专注地琢磨。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曲慕涛接着唸出陌上桑的下阙,「后来我才明白,籤诗所说并非淮扬郡主本人。她是一条红线,循着她,我们才能找到妳们。」
玉想闻言自籤诗中抬首,遇上曲慕涛柔情的目光。
曲大人莫非是在告诉她……玉想一颗心跳得飞快,自怀中取出香囊,小心翼翼打开,那对古玉在晨曦下璨莹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