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见着姚元里的脸又模模糊糊地变成他的脸,李熙呼吸急促,只觉脖子上正紧紧拢攥着一只大手,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福顺今晚没来喊他,他被困在幽暗的地牢里出不来,周遭全是裴怀恩身上的香味,逼得他几近窒息,却又不知所措。
不……不对,梦里怎么会有香味儿?
顷刻间,李熙骤然惊醒,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湿淋淋的睁眼,却在看清眼前这个人身上穿的衣裳后,骇得呼吸一滞。
这样红底绣金的蟒袍,这样的香味,这……这不是福顺!
李熙仓惶抬头,惊惧的目光顺着金钩腰带往上,看见来人胸前那只少了颗眼珠的蟒。
继而再往上看,是一张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的漂亮脸蛋,苍白,阴戾,携着浓厚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寝殿大门敞开着,福顺不知所踪,月光洒进来,照在裴怀恩右边的脸上,将他面上那颗用上好玉石雕刻,攒金嵌银,贴了淡金色琉璃片的假眼珠映得透亮,令人一眼望去,便错觉那其中是盛着满天星斗,绮丽而诡异。
但那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温度。
裴怀恩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他在这宫里有人手,旁人拔不干净,是以一旦他回来,还是能出入自由。
目光对上,裴怀恩肩膀上落着雪,李熙怔怔望着他那只乍一看与寻常眼睛无异,眼珠却是浅色的右眼睛,本能就想坐起来,但却没敢。
因为裴怀恩正垂首冷冰冰地瞧着他,一只手虚虚地横在他颈子上方,就像是在思索该怎么掐。
裴怀恩被他算计瞎了一只眼,整个人却在这颗淡金色琉璃珠子的装饰下,变得更加艳丽逼人。
见着李熙醒来,裴怀恩觉得颇无趣,扬眉朝李熙露出个满怀恶意的笑来。
“呀,醒啦。”裴怀恩说,“好久不见了,我的小殿下。”
李熙注意到裴怀恩对他的称呼还是小殿下,而非皇上——这不是做梦。
“……”
霎时,梦中和现实的恐惧交叠,脑子几乎不转了,是在不知又过了多久后,李熙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怎么进来的。”李熙睁大眼睛说,“我已对你严加防备。”
裴怀恩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将手收回来,好让李熙警惕地坐起。
“好问题,你问我是怎么进来的?但这其实就和你从前说晋王的那句话一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嘛。”裴怀恩浑不在意地说,“两个月的时间够干什么,我在这京中经营了整整十年,连你都是靠我托上去。换言之,只要我还没死,有什么地方是我进不得?”
李熙想喊人来,但裴怀恩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唇前晃了晃,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急不可耐和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