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丽看着他的神色,说道:“挺淡定的小子,我以为你会被这件事吓坏,毕竟你生活这么干净的人,第一次这么近接触到这些脏东西。”
“我。”颜航回神,脸色还是不好,但也不至于到崩溃的地步,他叹了口气,“我好歹是警察的儿子,这点事不至于把我吓着,而且我凶险,虞浅只会比我更凶险,他才是那个需要天天面对虞深的人。”
钟大丽跟着他叹了一口气,台上的《让我们荡起双桨》合唱已经接近尾声,马上就轮到小漂亮登场。
“阿浅这段时间不联系你,是怕再让你沾上危险。”钟大丽看着舞台,“毕竟虞深那畜生已经开始打你的主意,谁也不知道他还接触了什么人,万一贼心不死的,想再把脏东西带给你,就完蛋了,你们俩不联系也好,阿浅至少不用每天操心着你,能好好处理他哥的事儿。”钟大丽看他一眼,点头,咬了咬牙才说:“对,就最近的事情,虞深不愿意去戒毒所强制戒毒,嫌遭罪,阿浅只能带着他找个疗养院住着,他现在寸步不离守着他哥,就怕一个看不住人就跑了。”
颜航紧紧锁着眉头。
“阿浅不告诉你,是因为觉得没脸面对你和你爸,他觉得虞深出狱到现在,你没计较当年的事儿,帮他又是找工作,又是开优秀证明的,就希望他能向好,可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变,畜生改造一次,放出来还是畜生。”钟大丽下意识在大腿上摸着,想掏烟,摸了半天才想起来今天穿着裙子,而且坐在这礼堂里面,抽烟也不合适。
“所以他瞒着我?”颜航喉结滚动,眉头皱起,有点压不住火气,“我真的不明白,这点事情有什么不可以跟我说的,他跟我是什么关系,犯得着在我面前装这份面子?”
“小子。”钟大丽拍拍他的肩膀,“你得理解一下阿浅,你们家和虞深之间的那堆事,你觉得没什么,放下了,可是对阿浅来说,那根本就是个过不去的坎儿,他一边欠你的,一边欠他哥的,两边都是罪人。”
舞台的聚光灯一束束打下来,烘得剧场内部又热又躁,颜航扯了扯领口,眉宇之间尽是烦躁。
“他能蠢死吗?”颜航咬牙切齿,“我说过多少次,他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要是真的对过去耿耿于怀,我根本就不会跟他在一块儿。”
“原本。”钟大丽苦笑着看着舞台,小漂亮前面的班级正在合唱一曲《让我们荡起双桨》,钟大丽和颜航往中间凑了凑,才能接着说话,“前段时间,阿浅挺高兴的,来找我聊天时候还说,虞深在养老院表现得特别好,又能赚钱又有领导表扬,还说他见义勇为保护了你姐和孩子们,能赎清一点罪孽,说得眉飞色舞的,特别高兴。”
颜航垂着眼,都能想象那老男人说话时的模样。
就这样,挺好。
就像他们上一次分别没有见面的那半个月,颜航在家里的每个角落都保留下虞浅的东西没有挪动,厨房的厨具跟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摆放位置都没变过。
颜航并不知道这次漫长的等待需要多长时间,并不知道虞深这个大麻烦要耗费多久才能彻底解决,也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都有可能。
不过也无所谓了,就这样等着吧,虞浅总是要回家的。
“我先做饭去美女,一会儿吃饭聊。”虞浅走进她屋里,打开冰箱拿菜。
等到一顿饭做好,虞浅端着菜,拉上钟大丽,俩人重新坐那破板凳,扯开一张小桌子,虞浅突然觉得这辈子遇上不少的人,但是能这么踏踏实实坐在一块儿吃饭的,可能也就一两个。
钟大丽扒拉着米饭,问他:“事已经成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虞浅咬着筷子,“我老觉得我现在就跟个白眼狼似的,我哥在外面失踪也不知道着急,就躺在家里等消息。”
“别说这屁话,你哥前面戒毒你跟着忙活了多少。”钟大丽叹气,“阿浅,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怪,我知道虞深把你养大的,所以你对他永远都有愧疚,但是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说能怪你吗?”
虞浅没吱声。 “怎么死的?”颜航一瞬间冒出好几个念头来,“刑事案件?”
“没那么大案,死因已经检测出来了,排除他杀。”马兴顿了下,“吸毒过量死的,注射吸毒没控制好量,受不了那么大刺激,心脏停跳再没醒过来,就死在九堡铺一个二房东的小仓库里,死了好几天都没人发现,要不是这阵子天气热,臭味飘出去了,估计烂成骨头了也没人知道。”颜航没有再理会宋绘心,走得决绝而释然,打了个车从九堡铺回他新家,进门以后包一扔,鞋一脱,手机关机,拉上窗帘,倒头就睡。
颜航逃避现实的唯一手段——睡觉。 虞浅用他最大的力气,接过小护士递来的束缚带,用浑身的体重才能控制住这发疯的男人,将他的双手向后一剪,一道一道捆绑起来。
虞深在地上挣扎着,不断弓起身子又落下,像是落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死一般灰沉暗淡,不带光彩的目光就那样瞪着虞浅,眼底是浓浓的恨意。
锁骨上的疼,脑袋里的疼,暴雨之中闷烦的病房,虞浅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觉得喘不上气,他跪在地上,肩膀弯垂,长发在撕扯中凌乱散落,疯子似的垂在眼前。
虞浅闭了闭眼睛,在某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被生活生生扯碎。
“虞深。”虞浅扯过虞浅的领子,对上他愤恨的目光,终于自己也被逼疯,“你跑什么,你跑什么,你能不能找回哪怕一点良心,好好的配合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