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边亭反应,加快步伐往外走去。靳以宁这句话刚出口,就破碎在雨声里。但边亭还是听见了。他走出巷子来到车前时,靳以宁已经坐在了后排,看着小桌板上的电脑,把边亭当成一团空气。但另一侧敞开的车门,证明刚才靳以宁的那句话真是存在过,不是他的臆想。车里干燥温暖,空调开得很足,呼呼往外吹着热气。就如鱼类昆虫都有趋温性,边亭也无法拒绝这份热源。他没问靳以宁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也没问接下来要去哪里,裹着一身的污水泥沙,上了车。车子启动,两人一人占据座椅的一头,一言不发。开车的司机是一张生面孔,司机见老板阴云压顶面如沉水,另一位也面色不善,一路上不敢多话,把人送到靳以宁家后,就一溜烟开车走了,留下互相不搭理的两个人。死一般得沉默蔓延得更加厉害,碾过每一寸皮肤,压在心口,让人喘不过气。靳以宁率先走进电梯,边亭有过迟疑,但还是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到了明亮的地方,边亭才注意到自己的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整个人像是在污水里淌过一圈似的,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淅沥的水渍。特别是出了电梯之后,边亭刚踏上门厅的地垫,就在白色的长羊毛上留下一大圈漆黑的脚印。他犹豫了一瞬,没有立刻走进去。就在这时,浓稠的黑影投在边亭的身上,原来是早已进客厅的靳以宁忽然折返,出现在他面前。边亭茫然地抬起头,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了,靳以宁就一把攥起他的后脖颈,直接把人按进家门,拽进了浴室。水声响起,白茫茫的热气包裹住了湿冷的空气,边亭被人不由分说地推进淋浴房,滚烫的水当头淋了下来,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被这热水一杀,痛觉再次苏醒。泥菩萨都会被搓出三分脾气,况且边亭的脾气并不好,他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伸手去推靳以宁,“靳以宁,放开我!”靳以宁如一座大山,纹丝不动,他一只手拽着边亭的头发,用力将他压回了墙上,另一只手持着花伞,往他头上淋着热水。霎时间,血水泥水具下,在二人脚下汇聚成了一个小漩涡,又顺着水流,淌进了地下室。水温太高,靳以宁动作粗暴,边亭剧烈挣扎起来,三番几次试图回头,都被靳以宁按了回去。“靳以…咳咳…”边亭刚开口,就呛了一口水,猛烈咳嗽起来,“靳以宁你发什么神经!”“你才疯了。”靳以宁的态度和边亭截然相反,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与浇在二人身上的热水,形成了两个极端。“你告诉我,最近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好事?”靳以宁的话穿透水幕,来到边亭耳边。边亭闭上嘴,不再说话。
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赶跑了一波跟踪蹲点的宵小,发现了被动了手脚的刹车片,今晚又在关键时刻,拦了一批想要靳以宁小命的人。装死这招,早就唬弄不了靳以宁,他薅起边亭的头发,举高花洒,水流对着他的脸就这么冲下去,手指正好掐进边亭后脑上的伤口,疼得他紧锁的眉毛颤了又颤。热水灌进口鼻,边亭无法呼吸,呛咳了好几声,终于忍无可忍,大怒,“你给我松开!”“是警察又交给你派新活儿了么?”靳以宁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依旧牢牢禁锢着边亭,逼问他,“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卧底在我身边套情报,还是继续骗取我的信任?”靳以宁的态度冰冷强硬,但如果边亭还有心情观察,就能发现靳以宁眼中暗潮翻涌,和他表面上的无情冷漠完全不同。在他冰封一般的表象下,沸腾着不可抑制的愤怒。边亭的母亲减刑被获批,他本人也得到警方高层的垂青,这样完美的结局,通常只出现在警匪电影中。可是边亭,他明明已经达成了目的,前途一片光明,从此可以坦荡地活在阳光下,可为什么还要一头扎进这片泥沼来。浴室里水声依旧,只是边亭那强行被人拱起的怒火,因为靳以宁的这句话,蓦地平息了下来。“和警察没关系,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做的。”他停止反抗,卸掉了身上的力气不再挣扎,往前倾了倾身体,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留给靳以宁一个背影,“靳以宁,我知道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不要单打独斗,让我和你一起。”“我想做什么?”靳以宁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不丁笑出声。他对边亭的这句话来了兴趣,抬手将花洒挂回墙上,松开边亭,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说看,我想做什么?”边亭终于得以转身,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有立刻去关上那该死的喷头,因为适应了水温之后,感觉居然是意外的不错,渗透到骨头缝里的寒意被冲掉了,手脚连带着呼吸都热了起来。“你想给你父亲报仇。”边亭定定看向同样湿透的靳以宁,“季昀——季叔叔是你爸爸,你十五岁进入四海集团的那天起,目标就是给父亲报仇。”讥诮的笑容凝固在了靳以宁的脸上,宛若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不久之前。”边亭深吸了口气,热水呛进鼻子,酸酸麻麻,“警察在季昀的老家,找到了和你有关的线索。”靳以宁稍微联系前后,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在四海集团站稳脚跟后,他明明销毁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资料,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被警察找到。他向后捋了一把湿透的额发,扬起嘴角,嘲弄的笑容再次回到脸上,“那你知道,我打算怎么报仇吗?”边亭摒弃了所有话术,老实回答道,“不知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说给我听。”说完,他又生怕靳以宁曲解他的意思,立刻补充道,“不说也可以,但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和你一起。”“我凭什么相信你。”靳以宁终于被边亭逗乐,笑出了声,自嘲地摇了摇头,“如果因为我是季昀的儿子,你为了报恩,大可不必做到这一步,毕竟我父亲…”听到靳以宁如此误解他,边亭顿时怒不可遏,伴随着恶胆从两边生,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推了一把靳以宁的肩膀。靳以宁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了一步,肩胛骨撞到了墙上的置物架,瓶瓶罐罐掉了一地,深深浅浅的液体淌出,缓缓融在一起。“我想这么做,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只是因为你!”边亭被怒火冲昏头了,这原本该是一句柔情蜜意的告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咄咄逼人,“对,我是骗了你,也利用你,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到底要我说几遍。”边亭越说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