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匣子做得这样精巧,里头却整整齐齐码着一排白乎乎香喷喷的糕点,使人顿生买椟还珠之感。
看来这位孙四小姐是个淳朴之人。
礼轻情意重,连乔也便欣然笑纳,道:“语姑娘这回来打算住多久?还是待太后病愈后就回去,还是留在宫中多陪淑妃娘娘几天?”
孙柔语在姊妹里排行第四,但四小姐说起来不大好听,听着总像“死小姐”。连乔也就照着在家中时的称谓,一样称呼她语姑娘。
这句话问出来,孙柔语脸上却有几分局促不安,点着脚尖道:“这个……总得看姐姐的意思。”
连乔心下顿时了然,果然孙淑妃见她怀孕开始着急了,这不,竟想找人来代孕。肥水不流外人田,亲妹子自然比什么都好。
连乔于是点头笑道:“本宫与淑妃在一起闲话,也常听她缅怀家中旧事,深宫寂寞,多个人陪伴总是好的。”
孙柔语听她话里有话,一时拿不准她是何用心,讷讷垂首道:“臣女还得往其他几位娘娘宫中致礼,就不多打搅了。”
说完,却站着不走,连乔不禁感到奇怪。
孙柔语望了她两下,见她不曾会过意来,这才鼓起勇气提醒道:“娘娘,您忘了那个匣子……”
她的脸红如番茄一般。
连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金匣还得回收重复利用,忙让绿珠将糕点另装起来,那臭美的匣子也用干布抹净后递还到她手中。
孙柔语害羞的道谢离去,转身之时,连乔望见她簇新衣襟里露出一角旧袍,眼里不觉微怔。
绿珠出了一阵糗便有些扫兴,嘟囔道:“原来孙家的人也这般小气,从没见过送东西只送一半的,既然那匣子这样宝贝,何不干脆留着,胡乱用个提篮什么的装了来,费这般周折做什么?”
“左不过是为了体面。”紫玉温和说道,她向来喜欢设身处地替人着想,“她一个家中庶女,身边能有多少值钱物事,淑妃娘娘即便肯帮衬,也不好处处让她破费。我瞧着这位语姑娘倒也可怜,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还得费心周全,面子上处处都得顾到,免得被人瞧不起孙家,否则断不会这样繁琐。”
连乔听了她这番解释,却恍然大悟,只是她所想的和紫玉所想完全是两个意思。在她看来,这位孙姑娘并非死要面子,而是故意这么做的:孙家富贵无比岂有差钱的,只是银钱也落不到孙柔语身上,所以她才故意做得这般难堪,看似自己被人耻笑,其实受辱的实为孙家;还有那衣裳,显然为进宫而新做的,孙家既然准备了,怎会不做足全套,她却故意套上一层旧衣,让人瞧见里头的破衣败絮,旁人纵然指摘,也只会指摘淑妃及孙家,她自己反倒清清白白的好做人。
看来这姑娘也是把装无辜博取同情的好手,甚至更见一层,她与孙淑妃的嫌隙也不小。
想到这里,连乔反倒微笑起来,孙家姐妹联手,她一开始真有些担忧,现在倒是不足为虑了。孙淑妃的境遇比起她好不了多少,甚至这个孙柔语比当初的连音更难缠,淑妃还想要娘家来帮衬,只怕自己反会落得手忙脚乱。
这般看来,孙柔语进宫绝不算坏事。
晚上皇帝过来,连乔便也让他试了一份糕点。御膳房的点心师傅做得再好,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花样,不敢大胆创新,外头的毕竟能尝个新鲜。
楚源试着果然好,因问道:“这是你宫里小厨房做的?朕还从没尝过这个味道。”
“臣妾宫里哪做得了这个!”连乔笑道,“是淑妃娘娘的妹妹从家中带过来的,说是见面礼,臣妾才收下了。”
楚源哦了一声,倒没多问。
连乔暗暗觉得稀罕,故意刺激他,“陛下不想知道孙姑娘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