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大王,与你这种心狠手辣之徒联手,我若不留下些佐证,岂不是要被你反将一军?” 疏真微笑着凝视他勃然色变的面庞,轻描淡写道:“你那个宝贝弟弟金扈,如今终于发现亡父之死有蹊跷,正使了全身解数在查,一旦有巾帕上的血为证,相信他麾下的验毒师一定能看出,这是混在食物里服下的——当时除了你以外,谁能如此接近?” 金禅哼了一声,沉默半晌,才道:“你想要什么?” 问了这一句,他好似灵感一闪,居然对着疏真笑了出来,“你以此来威胁我,是想让我命大军退兵?” 疏真摇了摇头,“我是很想如此,但你动用了十二族兵力,若是没有掠到一丝一毫就退兵,只怕难平众议。身为王者,你宁死不愿在臣子面前示弱——如果我非要逼你,你大概宁愿铤而走险,玉石俱焚一了百了。” “那你想如何?” 金禅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再次开口问道。 “听说,你最近在收藏沉烟玉……” 轻曼声音好似在他耳边低语,金禅却顿时身上一颤,心中雪亮无比。 他露出一丝苦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又未必多问。” 他凝视着疏真,见她整个人都好似沐浴在夜色之中,幽然清华,不由的露出一丝探究玩味的神色,“你应该知道,这是‘他’所要的。” 疏真轻笑了一声,笑声冷冽入骨,“我竟不知道,身为狄王的你,居然与中原的清远郡王是莫逆之交,竟将国中重宝相送?!” 金禅摸了摸鼻翼,笑道:“只要符合彼此利益,偶尔互惠往来也无不可。” “你明明知道,他要沉烟玉是做什么用途,却也敢给他,想必,萧策……他给了你难以抗拒的好处。” 疏真说到那个名字时,声音仍有些干涩。 金禅居然不怒,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他给我的,乃是足够大军食用半年的粮草。” “好一招驱虎吞狼……” 疏真冷笑道:“萧策给你粮草,你便用来进攻燮国——如此,北狄与燮国都有损耗,两败俱伤之下,他还真是好算计!” 金禅摇了摇头,声音中竟有几分无奈和疲倦,“你所说的,我都已经想到了——但今年狄地天候异常,牧草不生,牲畜连死,若不靠掠夺来渡过这个冬天,我的子民便要饿死,渴死。” 疏真接口说道:“再加上最近出现的先王宝藏更是让你心动,所以你死死围城,不是想如往常一般旋风掠劫,而是想将这封邑首城里一切都掠走。” 金禅再次苦笑,却不否认她的说法,“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与萧策之间的交易,特地提出来,是要我断绝与他合作?” 疏真低声笑道:“你要与他合作,我也管不着,只有一件事,我要你做到。” “什么?” “将你宫中的沉烟玉,照之前的样子全部炮制一番。” 听了这话,金禅彻底呆住了,良久,才苦笑道:“竟然连这也瞒不了你!” “哼,你也不愿萧策成事,所以刻意在上次给他的沉烟玉熬入石灰,让他铸造失败,以此来拖延朝廷的手脚。” 虎符 金禅摸着唇边的胡茬,并不在意这等挖苦,“我们狄人与中原乃是死敌,就算要合作,也不能养虎为患。” 他深深的看了疏真一眼,“倒是殿下,你对萧策……可真算得上是狠心哪!你们原先那么如胶似漆的,到如今却反目成仇,人生的际遇,可真是从何说起呢!” 疏真微微一笑,嗓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他对我也是全然的无情,大家彼此而已。” 金禅凝视着她,好似要在她身上寻出什么线索,“女人的爱恨,真是铭心刻骨——爱德越深,恨就会越长。当年你甘冒滔天凶险,单身刺杀我父王,在最后一刻以指力戳入他的咽喉——这样的九死一生,还不是为了成就他么?” 他想起当时那近身搏杀时的千钧一发,仿佛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你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世人……甚至是他本身,都以为我父王是在谰江落败,怒上加伤而亡。萧策的声名由此更加如日中天——当时你一心为他考虑,他却待你如此凉薄,真真让人可叹哪!” 疏真静静听着,雪色的半边脸庞似乎更加白了,金禅再看一眼,却又恍惚觉得是残月的映照。 夜更加深了,鸟雀的啼声宛如枭鬼笑哭,城墙另一边,隐约有兵士走来巡守——即使是残破无屏障的旧城墙,朱闻亦是细心搜查,不落一丝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