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灼灼,仿佛要喷出火来,香肩剧烈起伏下,却是终究没有发作。 幽幽灯烛下,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声音却颓然森冷,“你居然也知道!” “淑容切莫忘了,我家清远郡王掌中枢之权,控天下兵马,就算是在这王宫之内,也少不了我们的耳目——区区一点秘辛,又何足道哉?” 萧淑容面上越发浮现嫉恨和难堪,她冷笑道:“王上真是白日做梦,居然敢妄想那位贵人,我不过平白担这虚名罢了!” 欧阳瞻听到“那位贵人”四字时,眉心都浮过一道冷戾黑气,他仿佛不愿多谈,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笑道:“无论如何,你都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实也好,虚也好,只要能触动那一点衷情,还怕他不心软?” 萧淑容默然不语,双手将丝帕绞得满是碎痕,眼角眉梢间却仍不失哀怨嫉恨,她深吸一口气,想起多日未见的爱子朱闵,只觉得胸口针刺般疼,“我现在寸步难行,让你的人配合我行事。” “这是该然。” 欧阳瞻轻声笑答,烛光映入他眼中,那抹笑意却满是诡谲森然,让人不寒而栗。 …… 夜已深沉,龙涎香的厚重况味,在无声无息中染遍袍服,请贵中透出孤寂,萦绕在朱炎身畔,久久不散。 他叹息一声,放下手中湖笔,却冷不防有一滴朱砂溅落在文书纸面,硕大一点,灯下看来仍是触目惊心。 他心中烦抑更甚,无声的呼出一口气,却再无心批阅,干脆起身负手而行,慢慢走到了王殿之外。 夜凉如水,白日的热意逐渐消散,银河霄汉之间星辰越见璀璨,朱炎软靴常服,随意而行,却只觉宫殿厚重巍峨,皆是几百年的祖宗基业,虽有自己亲选的江南园林点缀其间,却仍是难改凝重呆板之风。 终究不如帝都,那般钟灵毓秀,风流蕴藉,重檐斗拱之间,韵味华美,只让人移不开眼……如此神仙宫阙,繁华若梦,才配得上那高华清隽的佳人。 他想起伊人,心中更添黯然,在园中走了一阵,只觉得腋下生风,清凉遍体,这才转身返折。 宫道的拐角处,有人端了瓷罐碗盏等物,正匆匆而来,却是险些撞个满怀,看清朱炎的面容后,惊惶万分,连忙下跪,朱炎打量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你好似是太医局里的人。” “王上圣明……小人正是。” “这些物件是要做什么?” “这是为萧淑容准备的,她着了风寒,病势很重,却仍不肯吃药,所以小人只得端了下去。” “她病了……” 朱炎沉吟回味了一阵,随即微微颔首,转身而去。 玉帘低垂,纱窗紧锁,牙床之上,有人着一袭白衣,发髻散乱,手中却捧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正在敛目凝视。 朱炎刚入萧淑容的寝殿,便见到这一幕。 同样白衣胜雪,同样风鬟雾鬓,同样手执长剑,这一幕,却是唤了他魂牵梦萦的记忆! 他手指有些发颤,面容显现出动摇和迷茫,却是呆在了当地。 那女子回过头来,两弯似蹙非蹙的烟眉,瞳仁在黑暗中晶莹熠熠,眉目之间,竟也神似了六七分! 神宁殿下……! 那女子以绢布静静拭剑,黑暗中看来,自有一种沉静气质。朱炎胸中汹涌激越,不可抑制,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只听支呀一声,房中之人惊得一颤,回过头来端详了许久,才仿佛不敢置信似的,轻声喃道:“王上!” “是你啊……” 朱炎终于认出。此女并非旁人,正是被他禁足殿中的萧淑容,他仿佛着迷似的,一眨不眨的端详着那酷似的眉目打扮,眼中闪过眷恋甜蜜的耀眼光芒。 这一刻,他仿佛年轻了十余岁。 “是你啊……你在做什么?” 他有些迷乱的问道,不复平日的冷静沉着。 萧淑容站起身来,却是脚下一软,几欲坠地,朱炎上前一搀,却是抱了个满怀。 “放开我……” 萧淑容微弱欲挣,却也不似平日的逢迎讨好。 “为什么要放?” 朱炎低声叹息着,似问她,又似问自己。 “臣妾有罪,不敢再近王驾。” 萧淑容低声呢喃道,随即却连咳数声,面色越发苍白。 “你不顾身体有疾,居然在擦剑?” “是……” 萧淑容低声答道,双眉轻颤之下,那般隐忍之意,竟越发酷似…… “我无脸再见王上,只有睹物思人……这把剑,是您先前落在我殿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