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本也不无道理。”妫无咎淡淡地说。“什么?”绛书惊悚抬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到尸体之前,绝对不能认定自己的敌人已经死去。”金红的太阳自山巅一跃而起,黎明终究逝去。光影流转,树木在草叶上投下阴影。露水自草叶上滴落,润湿了一小片的泥土。苏醒的兽族开始出门捕猎,草食的鹿群在溪旁喝水。妫无咎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时隔万年,这么真切地感觉自己还活着。多亏了宜川当年的轻敌,没有看到自己的尸身,便敢永远沉睡冰海之中。“……南芷殿下因为三年前的失败,一直对自己当初未能得手耿耿于怀。”绛书续道,“尽管最近她确实察觉到了手下的背叛,但是从未往陛下身上想过,所以她近来越发焦急,听到海外有疑似荆山派的下落,便命那水妖速去查探虚实。”“太急了。”妫无咎叹了一声,“她先前不是怀疑中州那个尹醉才是荆山派的弟子吗?怎么又跑到海外去了?”“南芷殿下对荆山派余孽,向来抱着宁杀错莫放过的心情。这些年杀错了许多人,她也没有放弃过。”绛书解释道,“尹醉毕竟只是两个人,目标太小,行踪飘忽,难以抓住。”“两个人?”妫无咎皱起眉,但绛书没有停顿,依旧说了下去。“水妖银利百年前曾经得到一场机遇,功力突飞猛进,引起了南芷殿下的在意。后来殿下把他抓来讯问,得知他曾于百年前猎杀了一只凤凰幼崽,吸收了她的神兽血脉。”“但神兽最珍贵的不是血脉,而在于其精魄,尤其是生来便有神位的昆仑凤凰,吞噬其精魄便有可能孕育出神基。凤凰如此,螣蛇也如此。只是洞庭山那条螣蛇是天界上了玉牒的神将,南芷殿下暂时没有那个能力把他怎么样。”“所以南芷殿下这些年一直在寻找那只被吸食了血脉的凤凰,可惜一直未能成功。”妫无咎挑了挑眉,听绛书继续说下去。“直到前些日子海外传来消息,当初在桃花湖受了重伤逃亡至海内西北的银利,发现了当初那只神兽的后代。精魄仍旧存在于她的身上,并且已经有了成神的先兆,只是还十分弱小,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这与荆山派有什么关系?”妫无咎诧异。“如果那只水妖没有探查错误,那只神兽后代,正是如今荆山派的代宗主,三年前动用帝台棋带着整个荆山派逃跑的唐淑月。”————“混账!他难道不知道打草惊蛇吗?”一声清脆的叱骂,奉命前来禀告战况的侍卫被一股力道直接从殿内撞破了窗子飞了出去,软倒在妖皇殿前的地面上,喷出一口鲜血之后再起不能。一旁的侍女战战兢兢地擦着地板,连头也不敢抬,生怕南芷撞上自己的眼神,一时迁怒之后毁了自己终生。血越擦越多,抹布上尽是鲜血,将侍女的手也染成鲜红。一起来禀告的侍卫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自己同僚的话茬,继续说下去。“我们接到命令,已是日夜兼程赶了过去,只是海外距离中州实在太远,到底花费了一段功夫。”“等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才发觉那个水妖已经按捺不住要立功的心,言语挑拨昆仑虚附近的妖族头领乌白,率领他的手下打上了荆山派。”“然后呢?”南芷冷笑起来,“他立功了吗?攻下荆山派了吗?抓住唐淑月了吗?”三个问句扑面而来,几乎要让侍卫不能呼吸。好在南芷此次并未动手,想来方才那一踢之后她已经冷静了下来。“自是没有的。那妖族头领乌白,不过也只是元婴中期左右的水平,除了手下有许多小妖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那银利身上有些古怪……”“什么古怪?快说!”南芷不耐烦地问。“陛下先前给我们的情报中,说那水妖银利不过是元婴左右的修为。但我们此次前去刺探虚实,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属下没有感知错误,银利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属下,少说也有半只脚踏进了大乘。”“……哦?”南芷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那他可有生擒唐淑月,攻上荆山派?”“没有。虽然如今荆山派比往先衰败了许多,但大乘期高手不是没有,年轻一辈中应该也有人已经触及到了大乘的障壁。银利说他自己眼疾手快,才从荆山派弟子的包围中逃了出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贸然带着一群虾兵蟹将冲上荆山,回头告诉我他一无所获甚至打草惊蛇,如今荆山已经知道了我们得到了他们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