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庄主德高望重,他既断言了解药不会被调包,那就绝对不会出现调包解药的情况。
他的话也很快得到在场众人的认可,问题的矛头再次指向严祁二人。
林宥赦皱起眉头,祁云岚百口莫辩,这时候,天机阁阁主秋玉仁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来。
秋玉仁神情平静,目光冷淡,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噤声,然后他开口,说得却是毫不相关的事情。
“元武十四年,太祖皇帝薨,皇太子即位,号文帝,三年后,文帝暴毙于寝宫之中,彼时,封地远在西域边陲之地的裕王恰好进京述职。
“文帝暴毙,小太子尚在襁褓之中,朝政无人管理,文帝又没有其他子嗣,于是在一众大臣的力推之下,裕王顺理成章地登基即位。”
“这我们都知道啊,”很快有人高声道:“但这跟我们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
“是啊,秋阁主,这跟我们今天这事有什么关系?”
“嗐,跟他们这些文人打交道就是费劲,好好一句话他们能七拐八绕给你绕得晕头转向。”……
“你们瞎吵吵什么,听秋阁主继续讲。”
于是秋玉仁继续说了,他道:“关于文帝暴毙的原因,江湖上一直流传着各种说法,有人说他勤勉朝政,以至于心力交瘁而亡,也有人说他被自己宠信的美人毒死,还有人说他偏爱文臣,轻视武将,以至于被刺死的……一时间众说纷纭,但有一种说法,起初取信度颇高,而在裕王登基之后,这种说法就慢慢地湮灭,以至于到了今天,几乎鲜少为人所提及了。”
说到这里,在场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的,心里都有数了,但是这些陈年旧事同眼下的情形到底有何干系,大家还是不清楚。
这时候,就听秋玉仁继续道:“此次武林大会的云纹令,乃是在下受故人所托亲自发出。召集诸位来此的目的,想必诸位心里也都有数。
“自二十多年前,文帝派出五千黑甲军烧了落霞山庄,又将与之有牵连的门派悉数剿灭之后,江湖力量渐衰微,残存的门派或三缄其口,或倒戈相向,不过为求一条活路,但从三年前开始,重新整合的黑甲军再次活跃,频繁骚扰各大门派,企图让我们交出代代传承的武功秘籍,迄今为止,已有不少门派遭了毒手。
“如今武林大会尚未召开,诸位就频频遇险,先是药人偷袭,又是偷偷下药,到底是谁不希望我们重新拧成一股力量,是谁在暗中下毒手,诸位难道还猜不出吗?”
话音落,四下一片静谧。
他这是在暗示……下毒之人是朝廷派来的卧底?祁云岚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严风俞。
严风俞眉头轻轻皱着,在一片喧哗与嘈杂之中,静静同秋玉仁对视——秋玉仁目光依旧平静,十指交叉平放在膝盖上,因为坐了轮椅,他的高度比严风俞矮了许多,此刻他的下颌微微抬起,仰视着严风俞,但在没有人觉得他是被俯视的那一个,短短须臾,二人已用目光交锋数十次,然后严风俞轻轻一笑,开了口,“不错,是我!”
祁云岚一惊,“风哥,你!”
严风俞抬手,示意他噤声,下一刻,他就在周围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撕下了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又将之揉碎成齑粉,扬手撒掉。
做这些动作时,他神情倨傲,目光冷酷,充满挑衅意味,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或惊愕、或恐惧的表情,最后落在秋玉仁脸上,然后他轻嗤一声,开口道:“我原本打算折损两百只药人,将你们统统诛杀在此,但在来此处的路上,因缘际会之下,我结识了这位翁岚小兄弟,得知他的身份,又得知他携带了能解药人之毒的解药后,我便改了主意,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如今我只折损了一百只药人不到,就将你们当中的精锐屠杀殆尽……翁岚小兄弟,真是多谢你了。“”
秋玉仁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点出严风俞的身份——天衍处的杀手,这个躲在暗处的组织,其存在的价值和目的,就是替皇帝扫清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曾经这个障碍是文帝,如今这个障碍是各大江湖门派。
秋玉仁说得有理有据,如果不是认识严风俞,亦或是放在八年前,祁云岚恐怕也会深信不疑。
但在此时,在此刻,祁云岚只是困惑,不懂严风俞为什么不做丝毫争辩,就把责任统统揽下,明明这件事根本不是他们做的!
祁云岚刚要开口,却被严风俞眼神制止,祁云岚一愣,心念电转之间,隐约猜到严风俞此举的目的,还没想通关键,外头再次传来喧哗声。
他转头,惊讶地发现,此刻的断剑山庄已经陷入一片火把组成的汪洋大海,无数黑影窜动着迅速逼近,紧接着,一个断剑山庄的弟子跌跌爬爬地跑进来,送来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消息,他道:“不好了,老庄主,我们被人包围了!”
武林大会(十一)
费驰带着五百黑甲军、三十刺客,取道沧州,经由沧山一代的丘陵山脉,避开查泓武的耳目,悄悄潜入东域。
命手下将断剑山庄大小各出入口均重重封锁之后,他在几个刺客的陪同之下,从外面走进来。
火光照耀之下,余怒未消的人群纷纷露出错愕不已的神情,费驰满意地欣赏着,片刻后,点了点头,“很好,看来诸位都还记得我,那就省了自我介绍的环节了,下面直接说正事,交出秘籍,归顺朝廷,或者,死,你们选吧。”
话音落,四周一片喧哗之声,费驰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当然了,我也不是嗜杀之人,我还是讲道理的,这样,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上,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后告诉我你们的答案,愿意归顺的,来找我拿解药,其他的,我也懒得动手,你们就自生自灭吧,好了,就这些,时间不早了,诸位早些歇下吧。”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