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岚的剑气无处不至,赖三跳到一颗歪脖子老树上,老树的枝丫随即断裂,赖三躲到假山后头,假山石应声碎裂成粉末,赖三跃上屋檐……轰地一声,屋顶上多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洞——赖三终于收起了笑,神色认真起来。
“往事已矣,少将军可不要欺人太甚!”随着赖三的一声厉喝,一柄闪着寒芒的长剑迅速出了鞘,金铁相击,火花四溅,叮叮当当的打击声不绝于耳,于是更多的假山石遭了秧,池塘里的残荷与锦鲤遭了秧,睡在屋里的严风俞也遭了秧。
春困秋乏冬日正好眠,严风俞一场好梦做到一半,陡然感觉身子下的床榻震了三震,多年刀口舔血的杀手生涯锻造了他如钢铁一般的非人意志,他迅速清醒,睁开眼睛时,眼中已不见丝毫迷惘,他翻身而起,挟了大刀,闪出房门,就见小院之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斗得密不可分。
白的那个身材颀长,腰肢劲瘦,薄汗未干的一张俊脸在清晨熹微的日光下闪着令人心醉的光芒,是祁云岚无疑了,至于黑的那个……严风俞看了一眼,眯起眼睛——
「玉面飞龙严风俞」?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不怪他惊讶,毕竟这将军府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卫的,更有藏匿在暗处的弓箭手不知其数,即使他与祁云岚联手,也很难在没有接应的情况下,强行突破出去,更别提从外面闯进来了。
所以眼下这晴天朗日的,这人大喇喇地出现在此处,却没引起任何骚乱,那就只能说明——严风俞暗自一笑,原来黄信口中的「他为了找到祁云岚简直用尽了办法」,竟然所言非虚!
至于派遣自己的下属,借着「玉面飞龙严风俞」的名头潜伏在虎背芒山上,再安排人四下散播这位飞贼的「丰功伟绩」,以期将祁云岚引出来,恐怕就是那位姓屈的军师给他出的主意了。
虽然黄信未必知道「玉面飞龙严风俞」乃是祁云岚为了膈应自己而胡编乱造出来的身份,但是经过临州城地宫一役,黄信必然知道自己与祁云岚关系匪浅。
卧薪尝胆多年,这位老将军终于一朝得势,吃下南部六州之后,等不及巩固自己的势力,立刻着手派人开始寻找流落在外的少将军。
可是,彼时的梅山山庄早已凋敝,破砖烂瓦之后,只余荒草丛生的坟冢一百二十三个,至于那位亲手埋葬了这一百二十三位骨肉至亲的稚嫩少年,却早已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偌大一个江湖,容得下无数腌臜事情,但是想要在这一潭浑水之中,找到一个人,却不是那么容易。
想必屈军师就是在这个时候给黄信出的这个主意。
他们也的确成功了。
——自己与祁云岚路过山下,听闻了「玉面飞龙严风俞」的消息后,祁云岚「做贼心虚」,火急火燎的,等不及过夜,便拉着自己赶去了山寨子里……那之后,红狐狸受伤,祁云岚出手,玉面飞龙认出了祁云岚,不惜留下一只手,也要赶回滇州将祁云岚的踪迹汇报给黄信……最后,自己与祁云岚离开药王谷,刚在滇州落脚,屈藏便带着人找了过来。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抬眼看向院中仍在打斗的二人时,严风俞略一思忖,心中便有了计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你不辞勤劳,亲自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冷笑一声,严风俞收了刀,转身走到隔壁屋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屋内传来一声脆响——是杯盏落地的声音,两个仆役急急奔出来,紧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声厉吼,垂死挣扎的野兽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啊……成运那小子,又发疯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没有了,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一周四更。
将军府(八)
推开门进去,屋内已经乱作一团。
——杯盏摔了,碎瓷片散了一地,被褥乱了,桌椅板凳倒了一地,小厮瑟缩着不敢动弹,郎中怔愣着不敢上前,成运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声音,门开的一瞬间,严风俞看见他四肢并用,飞身而起,一把掐住郎中的喉咙,将那郎中压在墙上,低下头,似是准备咬下去……
成运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疯了。然而,随着傀儡毒素的日渐侵入,小孩每一回发疯所带来的破坏力都要远甚于上一回。
严风俞见状,长眉一拧,大喝一声:“发什么呆,赶紧找麻绳去!”,便飞身上前,大手擒了成运的后颈,再借力一跃,猛地将他往地面上惯去……严风俞出手极快,成运根本来不及反应,少时,只听见“咚”的一声令人肉疼的沉闷响动,成运屁股朝天,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成运好半晌没再动弹,郎中的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一面擦汗,一面跌跌爬爬,小跑到严风俞身边,喜道:“嗳,今天可真是多亏了俞大侠了,要是您再晚来一步,我们这小命恐怕就要难保了……”
严风俞却不敢掉以轻心。
癫狂状态下的成运力大无比,浑似一头发了疯的野牛一般,被毒药麻痹后的神经,亦完全不知疼痛为何物,此刻他一动不动地趴着,严风俞却知道他随时都会暴起。
果然,下一刻,只听得一声声震寰宇的疯狂怒吼,成运虎躯一震,骨头里发出“咔哧咔哧”的令人牙酸的奇怪响动……严风俞察觉出了什么,暗道一声不好,他下意识起身,一跃而起,离开成运的攻击范围。
只见此刻的成运犹如一头嗜血的凶兽,眼底泛起阵阵猩红,瘦弱的身躯上犹如充了气的气球,肌肉层层暴起,真气肆虐,摧枯拉朽的狂风一般,生生在地面上卷出一个大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