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声音嘶哑低沉,但面对年纪尚小的哑卫时,多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宽容和温柔。
“对,去福建,不带哑卫。”“你爹也不去。”“胖鲸也不去。”“船上那条大黑狗更不会去。”
“是正事,不出海,不能去海里扎猛子。”
“什么?村头的陈婶子和小叔子在坟头勾肩搭背吃烤串,被她夫君现了?”
乔徽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从福建变成了村头八卦,但眼看小海星眼睛亮得跟油灯似的,又不太狠得下心跑。
窄小的边廊里,和着风,将乔徽时不时的捧哏传了出去。
直到边廊彻底没了细碎的声音,西厢房紧闭的罩帘后,显金长而翘的睫毛微微动了动,随着缓缓睁开的眼睛,露出一双迷茫而惶然的眸光。
显金听乔徽的,第二日去了府台府邸,下午便驾了骡车回了趟泾县。
第四日,三日之期到。
文府丞躬身叩倒在绣满万字不断纹的长绒地毯上,面上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窝囊样,但眼神却不似前几日那般惶恐惧怕,反而多了几分兴高采烈。
“微臣给大长公主问安!”
文府丞恭恭敬敬从怀中掏了一沓纸笺,双手呈到百安大长公主之前,“微臣查清楚了!熊知府上报的就是宣城纸业商会会长贺显金、副会长恒溪及匠人李三顺,在送抵洽商团前被曹府丞买通了人手提前截胡,上报人名单就变成了您前几日看的那几位。”
“原是宣城纸业商会的副会长恒记纸业的家主恒帘在去年就与曹府丞搭上了线,送了三百两白银和”文府丞抬眸看向百安大长公主身后的乔徽。
乔徽微不可见地轻轻颔。
文府丞继续道,“和一个青楼的花魁!”
百安大长公主面色如常,看不清喜怒。
文府丞继续扔炸弹,“那恒帘帮花魁伎-子赎了身,摇身一变成了良籍出身的女子,送进曹府后颇得曹大人的喜爱,没几天就正式纳了姨娘,曹夫人闭门不喝妾室茶,还被曹大人扇了两耳光,左耳一直嗡嗡嗡作响——宣城府百药堂的孙大夫去瞧过诊!”
大魏律例,挟女支宿娼有禁,甚至罢职不叙,虽遇赦,终身弗叙。
意思是当官的若是睡了失足妇女,经现后直接罢官,如果遇到大赦天下,也不可能官复原位。
单单是睡,就这样严苛的处置方式。
更何况,抬进家门做妾。
这绝非后宅之事,而事关律法,是很要命的错处了。
文府丞得意洋洋,从他脸上窝囊的褶子里也能看清他的得意洋洋,“恒家送银子送女人,尚且不是因为今日之事。”
这在百安大长公主意料之外,难得抬起眼眸,“那是所为何事?”
文府丞挺直脊梁,“是年前恒家托曹大人,绕过贺老板本人,直接将贺老板的名帖户籍落到了泾县一处姓瞿的家里去!”
“以女支为妾、私动户籍、收受贿赂。”百安大长公主一桩一桩地数,“还有什么?”
文府丞告状告得渐入佳境,对自己铺垫、收线、高潮的设置很有自信,大声道,“这次曹大人原本不同意修改熊知府的推荐名单,却架不住恒家家主捏着‘官员私通女支女’这个把柄逼迫曹大人就范!恒帘声称,如若曹大人不办,他家中私藏女支子一事便再也包不住!”
百安大长公主一声轻笑,“很好,还被辖内商贾胁迫——为一方大员却被胁迫办事。”
百安大长公主快被气笑了。
真是又菜又爱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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