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一面利落地卷起她的被子,一面问,“妈妈,我们又要搬家了吗?”我心乱如麻,扣紧了箱子,一面心不在焉地胡乱点了点头。“可是,我们不是五年搬一次吗,我们来金湾镇也才两年……”我忽而就有点愧疚。鬼怪是没有□□的,因而我如今是借用了旁人的身子。原主人因为通宵达旦打麻将,猝死了。而潇潇因为只有一半的鬼怪血统,生来便有肉身。但神仙鬼怪寿命长,生长得自然就极慢,为了不让周遭的人看出异样,每隔五年,我便带着潇潇换一个地方。都说频繁的改换新环境不利于孩子的生长。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连大人都需要时间适应,更何况孩子。我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怎么了,舍不得啦?你不是说你们班上有个同学老是笑话你吗,咱们换了地方他就笑话不到了。”“我把他揍了一顿,他后面不敢了。”她嘟了嘟嘴,“可是,其他同学都对我很好啊,大甜甜总是带我玩跳格子,上次考试我忘了带橡皮擦,小强还把他的掰开借了我一半……”我捏捏她的脸,替她把帽子戴正了,“你不是一直想去那个世界游乐园,咱们搬到那里去住好不好?”闻言她眼里闪烁出繁星,“真的吗真的吗,那我要去我要去,妈妈你快一点儿……”小孩子的心瘦小又强大,她们能承受的少,可是能忘记的也快。不会永远活在过去的喜与忧里,走不出来。我关了卷闸门,拎起孟阿谀准备往后院飞。金乌还没没落,光与影的错落矇得人眩晕。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挡在梯口,负手站着,我心底一沉。身形玉立,笔挺笔挺的,他回过身来,剑眉低低地压在一双丹凤眼上,声音也是低低的:“小白。”鬼公主&丈夫真是让人生气,这贱兮兮的称唤,小白是谁家阿猫阿狗的名字吗?连孟阿谀的名字都比这好听。可是某人就是曾经这么贱。冲着这名字贴上脸去,受用不已。潇潇轻轻晃了晃我的手,细声问:“妈妈,这个叔叔,又是谁啊?”他是谁?这个答案便太长太多了。他是天族曾经的太子爷,如今的天君,他是崐山虬眉长老最得意的弟子,是九重天的上神,他也是……我他娘的丈夫。“不认识。”我整理好面部的表情,好让自己严丝密缝没有丝毫泄露,低头回答她,又礼节地去看面前的来人,客气道,“这位先生,你恐怕是认错人了。我们赶时间,烦请你让一下道,谢谢。”眼前人挑着眉头不置可否,霸占着路口一动不动。脸皮倒是一变不变。潇潇咬了咬手指尖,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难道他是刚刚那个叔叔口里的天君?”……潇潇啊,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必要的时候沉默是金吗?我僵着脸,这瞬间退无可退,硬着头皮咧开嘴,“噢!原来是阎恪先生!真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你如今真是越发英俊挺拔,难怪我刚险些没认出来……”他眯起狭长的眼睛,明明在笑,却看得人发怵,那怎么都有一种要把银牙咬碎的吃人味道:“不久,也才一千年。”我尽量想跳过这个话题,因此呵呵呵笑着回应,像偶遇那种几十年不见的小学同学一般尬聊,“那个……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托你的福,不怎么样。”他说完继续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扫过来的眼神虽然波澜不惊,那里头的东西却怎么感觉都不太友善。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他似乎变得不太懂礼数,半天也没打算礼节性地反问一句“andyou?”我只好自顾自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我还挺好的。”沉默。我眼看着日头西斜,“那……要不然咱们改日再聊,有点晚了,我赶着出门买菜做饭。”他眼皮轻轻一扫,“哦”了一声点点头,“带着孩子,拖着行李箱?”“……”“若不如,”他跨出两步,朝我身侧伸出手来,“方便起见,你早些去,孩子和箱子我替你看着。”我下意识退开,紧张地把潇潇藏在身后,几乎是本能地反射:“你想干什么?她不是你的孩子!”“你太护犊心切了,”他眉川轻轻一蹙,泛开了笑,没有温度,“我只不过见她长得如此可怜,想同她说说话。”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反而容易暴露,忙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提醒自己淡定再淡定。他站在梯口没有再动作,嘴角勾起,“难得久别重逢,不请我进去喝杯茶?”我咬咬牙,去他的久别重逢,不是你找上门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