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彰沉默多时,心绪难平。纪冠城鲜活的身体,纯真的善良,太阳一般的光芒……他想让这些可以无差别赠予任何人的美好只属于自己。和纪冠城关系的平和唤起了他那段温情生活的记忆,若这些都是在爱意下萌生的,那该有多好?
保温饭盒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上,栾彰将其打开,用手靠近还能感受到温度。除了饺子之外,饭盒里放的无一不是栾彰爱吃的菜。他眼神一颤,小心品尝时味蕾全部打开贪婪地感受着那最熟悉的味道——属于纪冠城的味道。
栾彰吃饭一向斯文克制,然而当他确定这个味道时,竟不顾形象地端起饭盒用筷子大口向嘴里扒,食物塞满口腔,拼命地咀嚼吞咽,仿佛这是他在人世间最后的晚餐。
他知道,他多一刻都无法再等待下去,为了得到纪冠城的爱,他要加快自己的推进步伐。
纪冠城以为栾彰会对他变本加厉,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拿捏的准备。可是当他抽出时间去酒店找栾彰时,栾彰什么也没做,只让他陪着自己喝个下午茶,随便聊一聊在家里的琐事,或者出门走走,花费的时间不长,然后他就可以走了。
栾彰表现得同样克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纪冠城发现,栾彰不展露偏执一面时,那理性精英的模样确实是令人倾慕的,特别是两个人漫步在附近公园枯叶林道中漫谈科学时。纪冠城在奇点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他认真刻苦,全部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在脑科学基础理论研究中有了更进一步的沉淀。而学科上的各种分支拓展正是栾彰最擅长的部分,哪怕是今时今日,栾彰的很多观点和论述都会叫纪冠城想要感叹:天才的思维是不同的。
这种天生灵感所带来的落差很难回避,纪冠城也无法以创造出阿基拉的成就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比栾彰强。他清楚地知道,阿基拉是他通过非常规手段偶然得到的,而不是一种正道的必然。让他像栾彰那样一步一步地走,可能他这辈子都走不到终点,但是栾彰几乎要达成了,就差一点点。
“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的意见。”纪冠城先是观察了一下栾彰的状态,见他神情悠然,继续说:“我的竞业协议已经过了,年后我打算去工作。”
栾彰问:“是想找,还是已经找到了?”
“算是……找到了吧。”纪冠城含糊道,“其实工作什么的,主要是为了有点事做。”
栾彰对纪冠城的说辞不感兴趣,专注问:“哪家公司?”他见纪冠城不想回答的样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int的offer?”
“……对。”
栾彰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刘恩卓那张嚣张到欠扇的脸,心情随之乌云密布,继而反应在了神态上,最后冷硬地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因为知晓大概原因,纪冠城的问题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只能再次强调合理性,“我的竞业期已经过了。”
“evo和int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栾彰的眼睛瞥向一边,“我讨厌刘恩卓。”他破天荒地对刘恩卓使用了极具情感色彩的词语,要知道在过去,他对于刘恩卓的态度一直都是“无所谓”,并不会对一个入不了自己眼的人有太多主观评价。
“那……那你和师兄之间有怎样的过节,和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两个公司之间的恩怨?”纪冠城默默说道,“我能找到的合适的工作不多,师兄愿意给我机会,我不想……”
“那你来evo。”栾彰硬生生地打断了纪冠城。这个答案超乎纪冠城的意料,他原地停下,不可思议地问栾彰:“你说什么?”
“回来evo,我准许了。”栾彰道,“上班第一天让人力给你发offer。”
“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回得去?”且不说那是纪冠城失意离开的地方,单单他搞砸了观云的发布会,后面还产生了一系列负面连锁反应,这都令他难以面对过去的同事,即便他们并不知道始作俑者是他本人。
“我说能就能。”栾彰一改维持许久的平和口气,强硬地说:“你只有这一个选择,没有商量的余地,别忘了你是为什么回来的。”
纪冠城满是无奈地望着栾彰,仿佛在迷雾中看着这个男人,最终问出了一个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都相当敏感的问题:“你不怕我再借机对阿基拉做些什么吗?你不怕你彻底失去控制我的筹码吗?”
听了这话,栾彰意外地没有愤怒之感——这是连他自己都惊愕的事情。他的自尊曾被纪冠城当着世人狠狠践踏过,在被逼无奈之下亲口对纪冠城认输,因为一个近在眼前的密钥被纪冠城耍得团团转。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消化这些耻辱,一辈子都不允许任何人提及这些过往。可是当纪冠城直指要害时,他并没有恼羞成怒。
“我甚至可以给你这个机会。”栾彰展唇一笑,“试试看我会不会输第二次。”
“你真是……”纪冠城无力的松下肩膀,不知想了什么,一下子又握紧拳头,瞪向栾彰:“万一呢?”
栾彰伸出手,掌心稍稍向上翻,笃定说:“没有万一。”
纪冠城的目光移动到栾彰的手上,轻而有力地拍了一下。
在春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里,纪冠城的邮箱果然收到了来自evo的入职offer,职位待遇同他走时一模一样。当他骑着摩托车去公司报道时,穿过旋转门一刻竟有些恍惚。忙碌的人群,漫无目的巡逻的保安,低头办理临时证件的前台……纪冠城摘下头盔扫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了身后的旋转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