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攀招呼他们俩吃饭,有什么话可以边吃边聊。他在美国呆了那么久,对那边的食物早就不满,刘树调笑他:“那你在英国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凑合过。”
“之前只听你说了个跟sc那边谈得结果。”刘树道,“展开聊聊吧。”
王攀说事情算是基本定下来了,屠语风下周回国来签正式的合同。他说了很多,刘树只关心其中一个问题:“等等,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一次稀释之后,你手中的持股比例已经有点危险了?”
“他一开始要的更多,我没同意。”王攀说,“不过当时的语境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观云……”他瞥了一眼栾彰,“阿基拉还没有出现,evo都要完蛋了,他有把握跟我狮子大开口。”
刘树疑惑:“那为什么他没坚持到最后?他应该到现在还不知道阿基拉的事情。”
“因为我跟他赌了一把。”王攀笑得随意。
“赌什么?”
王攀停下吃饭的动作,扯了张纸巾擦嘴,随后,两根手指并拢在太阳穴上轻轻一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刘树更是不解,她转头看栾彰,发现栾彰好像根本没有在意王攀讲什么。
“放心,不是什么厉害的事情。而且我运气很好,赌赢了,他不得不接受现在的条件。”事情的经过被王攀描述得好像随便喝个下午茶似的,他并不会告诉刘树和栾彰,当时屠语风把他叫去了华尔街的高级办公室里,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复古的左轮手枪丢在了办公桌上。
屠语风几乎不笑,所以当他笑时会显得尤其骇人,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阴冷的。
让我们把那个时候的游戏玩完吧。屠语风慢慢地说,一颗子弹,一人一枪,谁先放弃谁就输。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曼哈顿被摩天大楼覆盖的天际线,他逆着光,影子铺下来给王攀制造出巨大的压迫感。
到处都是高度的文明,屠语风却喜欢用这种最野蛮的方式跟王攀交流,就像十七岁时一样。
只是那时王攀逃跑了。
“总之,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王攀继续说,“再好不过了,值得举杯庆祝一下。”
一直没发表意见的栾彰突然对王攀说:“梦鹿,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很重要的事吗?”王攀看栾彰那阴郁表情心里就不由得嘀咕,脸上还是故作玩笑地说,“要是秘密的话,要不要背着小树说?”
“不用,也和她有些关系。”
刘树看向栾彰,同样变得有些好奇。
栾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自封袋,里面是evo当前最新一代芯片,王刘二人不知所云,便听栾彰说:“我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我想让这个东西变得更小,是对于纳米级别的挑战;第二,我要尝试重写被阿基拉封死的写入接口。这两件事都需要花费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甚至不知道完成这件事需要多久,但我必须完成。”
“啊?”这是王攀下意识的反应。
“你大概率不会同意我重蹈覆辙,我明白。”栾彰继续说,“但是这次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拿这个结果来做什么别的。为此,我可以把我在evo的全部股份无偿地交给你,这样你可以拥有面对屠语风绝对的话语权,且不必担心我反悔。”
“你疯了?”王攀和刘树异口同声。他们两个人的反应早在栾彰的意料之中。王攀张着嘴巴说不出来下一句话,刘树也瞪大眼睛。要知道以当前evo的估值而言,哪怕只是从中随便舀一勺都够吃到下辈子,能够让栾彰放弃如此巨大的物质诱惑,难道仅仅是为了“必须完成”这种缥缈的科学理想?
“总得……”王攀有些语塞,“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总得有个理由吧?”让充满野心的栾彰继续他的实验等于放虎归山,若是再加上一个屠语风,王攀不敢想象今后会是多么混乱的世界图景。可栾彰却主动给自己扣上枷锁,好像只是为了去做而做,不再执着于曾经拼尽全力也要谋求的一个结果了。
栾彰是那种人吗?
面对王攀和刘树的眼神质问,栾彰自知如果不解释明白,他们二人绝对不会放纵自己。他慢悠悠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待喉咙湿润后,平静地把自己在芝加哥所经历的全部细节讲给了那二人。
“我以为我杀了他,其实他只是把芯片取出来了。但是芯片产生了许久副作用,影响了他的大脑,从生理上客观上失去了‘爱’的能力。你们清楚,以他的智商和能力,想要装的话怎么都能装出来。”栾彰说着说着脸上竟浮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只有这样他才能面对这个荒诞的事实,“但是我想让他像从前那么爱我,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说罢,他垂下头,陷入了沉寂。
王攀愣了好久之后才让一直紧绷的脊背轻轻向靠背压去,栾彰的讲述让他心中百感交集。世间万物皆有是非对错,但情爱一事总是难解难分,身处其中看不清理不断,所有的冷静与智慧统统化作虚无,旁人更无从评说。
他现在端看栾彰,已然无法感叹“智者不入爱河”的合理性,他只觉“慧极必伤”有几分道理。栾彰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到眼睛里容不下任何人,聪明到可以用绝对的理性来控制和约束自己的行为。他最好是可以永远铜墙铁壁无坚不摧,可一旦碰到了对手,以他恶劣又固执的性格而言,哪怕倾覆所有他都要达到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