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内心感恩自己的幸运。她姚欢,穿越来表现出的傻乎乎、好说话,不过因为初来乍到的谨慎。她又不是真傻,更不是没心肝。再是盛世,都城亦有贫困人口。贫困人口又遭天灾,只怕活路更窄了。金锭子既然来自赵家,就还给他老赵家的子民吧!八宝粥赈灾(二)曾纬在家中结结实实昏睡一日,待彻底醒了,琢磨了一回大哥曾缇带着禁军、划着筏子将自己与姚欢等人救下大榆树时的情形,不免惴惴不安。大哥只是官场无所建树,又不是青涩小儿郎,即便当时有蔡荧文予以转圜,说了一番在国子学门口碰上曾纬来救人的话,大哥心里头也必是从犹疑到明白的。路上,他那长兄如父的大哥,只是与他说了句“父亲那处,如实禀报,母亲与旁的女眷那里,不必多言。两个小厮,都是嘴巴严实的”这话等于是告诉弟弟,你呀,这半年来生了哪些心思、乃至洪灾之夜竟愿意涉险救人,缘由几何,我大郎会不晓得?也莫去瞒父亲。那日到家,见了父亲与母亲,大哥果然一开始只含混说了,是在御街附近的大酒楼上,接到避水的弟弟。父亲与母亲,都未细问,只让他快去吃东西、歇下。后头几日,父亲和大哥,未在府中。曾纬准备去请安时,问问自己的母亲,魏夫人。到得母亲院里,却见魏夫人身边,还坐着大嫂王氏,以及大哥的妾——芸娘。“母亲,父亲呢?”“相爷不在家,在西府(指枢密院)”“哦……”曾纬见母亲低头饮茶,试图观察母亲的神色。一旁的大嫂王氏已接着话头道:“四弟,相爷见你平安归家,便放了心。这开封城怕是国朝肇建以来,头一次被这么大的洪水淹了个透,多少庐舍屋棚都倾塌了,水退之后必有大疫大乱,不调派禁军出动,靠着东府下头那些文官儿,还开封府那些四体不勤的老爷们,城里还不得乱成一锅粥。所以相爷前日一早,就带着大郎去枢密院了。依着大郎交待我的,十天半月不回来,亦是寻常。”王氏这番连珠炮似的唧唧歪歪,令曾纬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大嫂好歹也是来自王安石家族的往昔闺秀,在他年少时,甚至还能给他这个小叔子讲讲诗书经义的,然而多年的婚姻折磨,已令这个妇人心性大变。她对庶子曾恪所做的一切,真以为没人晓得?盯上恪儿养伶男、给公婆出主意弄死那小郎,直至使用见手青去害恪儿、不惜殃及无辜的姚欢。惊愕,厌恶,喟叹,哀其不幸又怒其阴毒,这些情绪,曾纬出于种种原因忍下,只拿一张看不出笔迹的纸片警告了大嫂。而大嫂,一个女子的心,没了温情的滋养,果然因怨毒而变得强硬。她竟然,每日里,仍能像个没事人一般,无非看起来对丈夫的妾氏那房,有所收敛。必然地,曾纬如今在府里,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这位长嫂。她的言谈,亦越来越显得造作,啰里啰唆一大通,在魏夫人面前显得比男子还懂外事,在芸娘面前自然是宣誓自己才是丈夫交流要务的对象。愚蠢,鄙俗。母亲魏夫人静静地听完,开腔道:“大娘子,此处虽是家中内院,天子脚下会不会乱成一锅粥的话,就能出口了?我曾府家主是枢密院首宰,你的郎君好歹也是吃着朝廷俸禄的,方才的话,我们娘儿几个,都只当没听见。”魏夫人盯着长媳,将上头几句话说了,也不待王氏回应,就放了茶盏,又转向儿子曾纬,慈意盈盈地道:“四郎,我正给你大嫂和芸娘分派活计呢。府中粮库,叫下人们守得好,未受大损,里头至少可以舍出百来石粮米。芸娘昨日已去王驸马府上,问了如今给他当家的李夫人,说是驸马府亦可舍出百石来。只吾两家,令仆婢们忙上一阵,明日即可在汴河施粥了。”“甚好!甚好!”曾纬情绪敞亮起来。他抓着姚欢姐弟在城东大榆树上避了区区半日,已因视野甚高,看到白日里上清宫附近的惨状,可以想见接下来的寒秋时节,寻常布衣的日子会多艰难。“母亲,儿子也一同帮忙?”魏夫人却柔声道:“傻孩子,你的气力,应该用在该用的地方。你带上三四个府里头手脚壮实的小厮,拉十石粮米到国子学去。倘使学里头的粮米教洪水泡了,吾家的先给监丞救急。”曾纬恍然大悟。魏夫人又道:“对了,大娘子,你与大郎,从前去过那沈二嫂的家宅,可是在东水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