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山是个机灵的,见状立刻上前问那两位太医,为何来到门前却又不进去。年长的那位何太医答话道:“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半夜里起了高热,可若竹姑娘怎么都唤不醒娘娘,我等不敢贸然进去。”言下之意便是,皇后娘娘也许衣衫不整,又一直昏睡着,若没得吩咐,我等可不敢进。穆淮将这太医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径直入了殿内,果然就见若竹伏在榻边,焦急地唤着姜宁灵,而美人面容沉静,仿若睡得香甜,只是双颊之上却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穆淮伸手一探,指腹上传来的温度果然烫得惊人,便从一旁的横杆上取了件外袍,往姜宁灵身上一裹,裹得严严实实,又坐在榻边,将人护在怀里,只将一截皓腕拉了出来以便诊脉,而后便沉声唤道:“太医!”候在门外的何太医与胡太医立刻提着药箱进了来,瞥见穆淮正坐在榻边,便皆垂下头去不敢多看,心中也难免忐忑几分,原本因得夜半而生出的些许倦意也消散得一干二净,提起十二分精神来为姜宁灵诊脉。何太医已上了些年纪,经验丰富,原看这阵仗,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急病,待细细诊了脉后,又有些疑惑,同胡太医对视一眼,示意他来瞧上一瞧。胡太医年纪轻些,却也是个中好手,在太医院也有些年头了,后妃半夜里去请太医的事情他不是没见过,却从未见过皇帝与太医前后脚到,还一副如临大敌地模样。何太医与胡太医都不敢掉以轻心,轮番细细诊了脉,又互相对视几眼,低头讨论了一番。见两名太医这副模样,穆淮顿觉姜宁灵的身子也许比他想的要严重许多,见那两名太医嘀咕来嘀咕去,穆淮只觉心中耐性正一点点流逝,直接问道:“皇后到底怎的了?”两名太医顿时止住了话头,胡太医瞧了瞧何太医,何太医略一点头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臣开一帖退烧的药,再好好休养两日便无事了。”这番话并没能让穆淮放心许多:“既然只是染了风寒,为何现下睡着却唤不醒了?”何太医斟酌一番道:“这……,许是皇后娘娘进来忧思过重,心中装着的事太多,身心皆疲,这才沉睡难醒。”“忧思过重?”穆淮重复了何太医话中这几个字,觉得也许他忽略了什么。顿了一顿,便让吟南拿着何太医开下的药方去煎药,又挥退了何胡二人。方才穆淮将“忧思过重”四个字单拎出来时,何太医还以为穆淮要继续问他,皇后因何事而忧思过重?若这般问,那他是瞎猜也猜不出来了。好在穆淮并未继续追问,何太医松了一口气,拎着药箱退了下去。待出了永安宫,月色清浅,夜风习习,胡太医方才在穆淮面前一直绷着的心中那根弦也松懈下来,忍不住同何太医闲谈两句:“总说从前毓秀宫那位极得宠,可今日看来,皇后娘娘才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一个。只是染了风寒而已,陛下那脸色哟,我方才手都有些抖。”何太医也笑:“可不是嘛,我方才诊脉时,发觉竟只是普通的风寒时,还有些不可置信,这才一言未发,想等你也来把脉后才来商讨,只怕是自个儿漏了些什么。”二人说说笑笑,不由得感慨皇后在陛下眼中竟然分量这般重。胡太医说着,忽地想起了什么,四下看看,见周围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皇后娘娘同晋国那位公主有几分像,陛下这般护着,倒也不奇怪。”何太医“唔”了一声,饶是他这等一心在太医院钻研的人,也对穆淮与那锦嫣公主之事有所耳闻,被胡太医这么一提,便也觉得不奇怪了。待见胡太医仿佛还想说什么似的,何太医心中一凛,摇了摇头道:“胡大人慎言,还是莫要议论了。”胡太医一想,二人如今还在宫闱之中,一不留神的确容易被人听了去,还是谨言慎行为好,便不再多说,转而同何太医讨论起月色来。两位太医出宫的这段时辰里,永安宫那边褪热的药也煎上了。姜宁灵眼下额上烫得厉害,若是让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烧着睡上一夜定是不行的,还需得起来将药喝下。若竹见姜宁灵睡得昏昏沉沉,心中一阵焦急:“陛下,方才奴婢唤了娘娘许久,一直没能将娘娘唤醒,这可如何是好?”穆淮此时仍将姜宁灵抱在怀中,垂眸见她双眸紧闭,丝毫未有转醒的迹象,试着伸手晃了晃她,在她耳边道:“……醒醒。”穆淮原是想唤她的名字,总觉得若是唤“皇后醒醒”有些过于生疏,但张了张口,却又觉“姜宁灵”三个字也并未熟稔到哪里去,外往下想,却突然发觉他并不知晓姜宁灵小字,顿了一顿,便只干巴巴地唤了“醒醒”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