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曦不满道:“没那么夸张为何父亲早早退休,哥哥也躲得远远,只有我一个人风里雨里地养家。”柳舒指尖戳到弟弟鼻子上,毫不留情地:“我姨丈当年征战沙场打下江山,烽火硝烟,赤地千里,血流漂杵。大好河山完璧交与你,舍不得你扎破一个手指头,你倒有脸喊累。”柳曦皱着眉,哼哼唧唧,仍是委委屈屈:“那哥哥呢。”柳舒呷一口热茶,悠然道:“我生性惫懒,胸无大志,吃吃喝喝足矣。”柳曦苦着脸孔不答腔。口袋里的手机不经意震动,面上愁云惨淡,下意识掏出看一眼。瞳孔渐渐明亮起来,缓缓注入生气的样子,顷刻翻出甜甜笑容,高兴道:“秦先生邀我去滑雪度假,哥哥要不要一起来?”柳舒啜饮热茶,断然回绝:“我这身子,去了还有命回来。”回到柳宅,柳曦连声喊冷,吩咐家仆赶快准备热水沐浴。待浴缸注满水,便央哥哥一起泡。柳舒本想去睡,被弟弟一路纠缠,只得应允。浴室里雾气氤氲,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好似雨后湖面上聚起浩瀚烟波,两人走进去仿佛误入仙境。柳曦在浴缸里坐下,水面小幅上升,波纹荡叠,又渐渐归于平静,连声叹舒服。柳舒也坐进去,并不像弟弟那般四肢大敞,只抱膝坐着发愣,发梢垂着一滴细小水珠,摇摇欲坠。柳曦撒娇道:“哥哥就和我一起去度假吧,大不了一直待在别墅里,看看雪景也是好的。”柳舒好笑地:“秦先生邀你出游,是想二人独处呢,你非把我扯进去做什么,没眼力见。”柳曦闻言竖起眼睛,要发作的样子:“我心疼哥哥呢,哥哥多久没外出度假了,前些年三天两头朝医院跑,坐飞机也不方便,现在总算好些,医生也同意放行了,哥哥却总在家里闷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他本是好心邀柳舒一同出游,没料想柳舒并不领情,原先高兴被扫得精光,杵在浴缸里生起闷气。柳舒垂下眼睑默默无言,瞳孔映着水波静谧晃动,却是浑身上下唯一有生气的地方。柳曦兀自盯着脚尖,觉得甚没意思,闷闷不乐立起身,擦干净走出浴室。柳舒仍维持抱膝的姿势坐着,漂亮的脸孔上无波无澜,发梢水珠断线般滑落,仿佛一连串寂静无声的泪。柳曦趿着湿漉漉拖鞋朝卧室走,半途瞧见一个不速之客在客厅坐着,没好气道:“你又来丢什么人,他不在!”沈瞻莫名挨了一通吼,略显迷茫地仰起头,落单的羊羔似的。柳曦冷笑一声,裹紧浴袍径自回卧室。沈瞻思量今日是见不着柳舒了,只得从沙发上站起,随手取过大衣。正戴着手套,一道细长影子出现在眼底,不由奇怪,脱口而出:“你居然在家?”柳舒蹙眉:“我为什么不在?”手插在浴袍口袋里,腰间带子松松尚未系上。沈瞻有些雀跃的模样,眼角蕴出一丝笑意:“你弟弟跟谁生气呢?发这么大火。”柳舒撇开眼睛望向别处,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他要和秦先生去度假而已。”沈瞻“哦”了一声,理所当然道:“你也一起?”柳舒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我懒得凑这个热闹。”沈瞻追问道:“去多久呢,他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柳舒觉得好笑,“我又不是纸糊的,一天到晚要人围着做什么。”顿了顿皱起眉头,“这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倒有脸打探。”沈瞻无从反驳,讪讪地“嗯”一声,忍不住抬眼打量柳舒,只觉得他今晚分外好看,或许是刚刚出浴的缘故。一颗心禁不住微微晃动,想伸手替他整理散乱在前额的碎发。柳舒目若平湖,胸腔没有丝毫波动,单薄身躯掩盖在厚重浴袍下,一言未发。沈瞻最终没能将手伸过去,仿佛浩瀚无垠的空间将二人阻隔,许久才道:“那我走了”。神情黯然地转过身,背影萧条寂寥。柳舒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冬日黑夜里,心中生出细如蚕丝的悲哀,飘飘摇摇无法抓住。旧情人到如今这般地步,想想也是没有意思。回到卧室,柳曦正在打电话,一手捂住话筒:“秦先生要订机票呢,哥哥当真不去?”柳舒摇摇头。柳曦对着那头说了几句,有些寂寞的样子,挂断了。柳舒看弟弟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忍不住安慰:“你和秦先生好好玩,我帮你看家呢。”柳曦趴在床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闷闷地:“我想和哥哥一起去。”很是无精打采。柳舒轻轻笑了下,“难怪秦先生笑话你是小孩子。我哪吃得消冰天雪地的,你就当心疼我罢。”顿了顿,“明年夏天一起去海边怎么样?南太平洋上的小岛,租一个水上小屋,晒晒太阳,看看珊瑚,吃海鲜大餐,把沈瞻也喊上,让他替我们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