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生听完了,问我怎么这么肯定?我说我的通感生效了。我的通感,冯春生很了解,我这种感觉有时候很强烈的话,有时候很弱小,但不管是强烈还是弱小,我的感觉都很灵验。所以,冯春生也得考虑考虑我说的话了。他仔细问我:一个浑身带血的人?肩膀上扛着一把鬼头刀?我说是的。他问我能不能画出来,我说当然可以。纹身室的绘画功底都很强的,我的绘画功底打得很牢靠,我师父也在这方面,对我要求很高。我直接从包里,掏出了纸笔,三下两下,就把刚才那个刽子手的鬼头刀给画出来了。冯春生瞧了一眼那鬼头刀,一脸惊讶的说道:不对,不对!“怎么不对,这把刀画得挺好啊。”陈词说:水子的绘画很厉害啊,跃然于纸,栩栩如生。冯春生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我说的不是这把鬼头刀画得好不好,而是这把鬼头刀,太邪门了。“邪门?”我盯着冯春生问:怎么邪门。冯春生指着鬼头刀后面的一个骷髅头,问:你看一看……这个骷髅头,有两只眼睛、一个大鼻洞,还有一张嘴巴,还有两个耳孔!我说多新鲜啊,这人,可不都是这个模样吗?谁不是这么一些配置?还能多点,少点?冯春生又摇摇头,继续问我:我再问问你……你可看清楚了,那个鬼头刀的骷髅头,是不是这个样子?我说是的!“不是你多余的想象?”“不是!我看得仔细着呢。”我说。咱们搞纹身这一行的,眼力以细处着笔,怎么会看得不仔细?冯春生点头,说: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鬼……那个浑身欲血,扛着鬼头刀的鬼,叫——六寿!“你知道?”我问。冯春生说当然知道了。陈词问到底什么是六寿,她也喜爱中国的“鬼神”文化,钻研许久,没听过一种叫六寿的鬼魂。冯春生哈哈大笑,说六寿不是鬼魂,是刽子手的一种等级称号。他跟我们讲,老年间,刽子手在临刑前,有一种仪式,叫“天神下凡”,这个仪式怎么做?就是刽子手的助手,会抓一只活鸡,然后砍下鸡头,鸡血就会喷洒。助手把鸡血,喷洒在刽子手的身上,刽子手就变得浑身浴血,身上出现一层红色的血衣。这时候的刽子手,就是“天神”,他们的刑罚,代表神明的旨意,这时候,他们砍犯人的头,犯人的鬼魂,不能忌恨他们!听说,有些时候,皇帝会亲自监斩,但是……浴血了的刽子手,不用下跪,甚至不用低头,不卑不亢,他们就是神明的化身。所以,冯春生怀疑,刚才那个浑身浴血的恶鬼,生前就是“刽子手”。接着他又跟我说:古时候,那些刽子手的行当里,也有论资排辈,谁的辈分大?看谁砍的人头多。砍的人头多的,辈分就高。砍一百个人头,就叫一寿。砍两百个人头,就叫二寿。以此类推,砍了六百个人头的,叫六寿。有了“寿”的等级,自然也要有区分“几寿”的象征。刽子手说几寿等级,看鬼头刀上的骷髅头就知道了。一寿的骷髅头就是一个人头,开一只左眼。二寿的骷髅头是一个人头,开左右双眼。最高的六寿骷髅头,是一个人头,开左右双眼,开一个“双连大鼻洞”,开一张嘴巴和两个耳孔!现在,我刚才画出来的鬼头刀骷髅头,已经说明了那个恶鬼的身份——那恶鬼,就是……六寿刽子手!一个六寿刽子手,为什么要砍江小司。江小司又犯了什么事,要被一个六寿刽子手梦里砍头!冯春生还问我:不对啊!照理说,六寿的刽子手,生平杀人无数,死后也是勇悍难当,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在江小司的梦里砍头?为什么不直接宰了他?很奇怪!“奇怪。”我看向陈词,问道:词词,你能不能给这江小司老板催个眠,看看这个家伙……到底心里藏着什么事?“行!”陈词直接给江小司催眠。现在江小司因为刚才的“遇鬼”,晕厥了过去,不过,人在晕过去的时候,依然可以催眠,相反,更容易催眠……因为人在晕过去的时候,潜意识彻底激发了。陈词很快,通过抚摸江小司的眼睑,和一些心理性的暗示,比如说挠头,比如说捏手腕之类的,控制江小司,进入了催眠状态。在催眠状态中的江小司,明显有些惊慌失措,不停的念叨着一句话:不要砍我的头,我的头,不在了,我的头,不在了!不要砍我的头。陈词慌忙问:谁在砍你的头。“一个胖子!很胖很胖。”江小司吼了一句。陈词问:那个人是不是浑身浴血?“不是!”江小司说道:那人白白胖胖的,身上没有血!陈词看了我一眼,有些狐疑,意思是——我刚才的通感不准?,!不管准不准,我跟陈词指了指纸和笔。陈词继续说道:你那只是梦境,不要紧张,也不要慌忙——安静一点,更安静一点。果然,江小司整个人,安静了很多。紧接着,陈词继续说道:你看到你梦里砍头的那个人吗?如果看到了,用笔画下来。说完,她把纸和笔,递给了江小司。江小司拿起了笔,很快就在纸上开始画了起来。接着,他画的头像,越来越清晰,下笔也越来越快。大概画了五分钟,他停下了笔,那个人的头像,也无比的清晰。我拿起了画纸,仔细看了看江小司画下来的头像,我发现,这个纸上的人——这个要在梦里砍江小司脑袋的人,和江小司的眉宇之间,很有几分相似。“这个纸上的人,到底是谁?”我抓着画纸,盯着江小司。陈词也直接结束了催眠,在江小司的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啪嗒!江小司猛然醒了过来,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问我们他刚才怎么了,而是直接抓起了竹舀子,舀起了一杯热腾腾的普洱茶,直接灌到了嘴巴里面,烫得喉头通红,也没有表现出意思痛苦的神色,反而说了一声——爽!冯春生偷偷对我说:这个江小司沾惹的阴祟,太重了——这么热的茶,竟然只会让他感觉到爽,而不是痛苦,足以说明,这人的身体,阴得可以了。江小司喝完了茶,我直接抓起了画纸,递给了江小司:梦里砍你头的人,就是这个……你仔细看看,这人到底是谁?他抓起了头像,看了一眼,顿时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他是谁?”我问江小司。江小司说:是我的太祖爷爷!清朝最后的一个六寿刽子手!他的画像,一直都挂在我老家的堂屋里面。这回,轮到我们几个人吃惊了,我们也瞪大了眼睛——杀人的,竟然是你太祖爷爷?这虎毒不食子呢,你太祖爷爷,怎么会杀你?江小司紧紧的咬住了嘴唇,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了,我太祖爷爷,可能是……可能是……怪罪我跟日本人接触呢,怪罪我这么多年,把中国不少的顶级人才,送到了日本吧。我冷笑着看向江小司:也不是我讨厌你的行当,你太祖爷爷,也讨厌你的行当啊!冯春生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六寿刽子手的恶鬼,每天都要梦里砍江小司的头,折磨江小司去从来不至江小司于死地?江小司叹了口气,说:想不到我的行业,竟然让我太祖爷爷,这么折磨我?“换个行当吧,老给日本人办事,祖宗都不高兴。”我说。“是要换一个,现在我的企业,也开始转型了。”江小司接着又说:但是我知道——我太祖爷爷,不光是怪罪我和日本人接触,两年前,老家修祠堂,我出了一大笔钱,同时,我也打算把我太祖爷爷的尸骨,挪个地方,挪个风水宝地,结果,在移骨的时候,我一时疏忽,作为捡骨人,竟然少捡了我太祖爷爷的一条“琵琶骨”。冯春生说怪不得,这移骨是大事,少捡了一块骨头,你太祖爷爷难不成要怪罪你呢!“可是,骨头找不到,我太祖爷爷,还是要砍我的头!几位高人,你们阴阳绣厉害,能不能给我做一个镇鬼的纹身,镇住我太祖爷爷的鬼魂?”江小司对我谄媚的说道。我盯着江小司:你太祖爷爷虽然对你不太好,可你要镇住你太祖爷爷的鬼魂?这……未免……有点浮夸了吧?就在我说话的时候,冯春生戳了戳我的脊梁骨,我扭头看了冯春生一眼。我发现,冯春生的眼色有点不对劲……他似乎是心里藏着话。我跟江小司寒暄了两句,借口上厕所,离开了迎客室,到了走廊,冯春生也快步跟上,他挤眉弄眼的说:你觉得江小司的话可信吗?“什么意思?”我问。“这小子的话,明显有纰漏!他要镇住自己太祖爷爷的鬼魂几乎不通过思索就做下了,我怀疑,这人找我们的动机,不那么单纯,这江小司的心里,藏着鬼呢!”冯春生说道。:()阴阳刺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