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援军才赶过来,听了始末都扼腕叹息,此时兵士们仍在扫荡战场,多有失主战马觅得主人尸首,仰首放声悲嘶,叶秋临看着铺满峡谷的尸首,思及方才的恶战,竟觉出几分心胆欲裂,忍不住叹息道:“江湖上可见不到这等光景。”
“这模样嘉州也见不到,”马隆瞟着比自己早一步杀透敌阵的王光远,不甘心的道,“是汉子的,和我各带五百骑冲营,如何?”
“背后没有暗箭?”王光远立在先前冯玉驻马之处,望着杜隐故作不屑的冷笑。
“瞧不起我们楚王府么?”马隆脱口而出,楚王府里的侍卫都大笑起来,倒像是王光远的顾虑小肚鸡肠似的,王光远脸色白了白,盯着杜隐,狠狠的点了点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男儿的热血似乎天生就该为金戈家国沸腾,共托生死的一刻轻而易举的暂时抵过了往日的私怨,杜隐犹豫了一刻,终于也点头道:“有劳。”
三日后,齐军至嘉云关下。远远一片火光厮杀,杜隐望着马隆王光远从两个方向轻而易举的破营而入,忍不住诧异陈人这一战的毫无防备。
李炳此时仍不知李焕的消息,仍是安心的指挥陈人攻城,听了禀报大惊失色,厮杀了半夜,终于抵不住寇安国与杜隐的合攻,原路撤回。他不精兵事,又不熟三关地势,只觉手下人马被冲得七零八落,收拢不及,竟被杜隐寇安国乘势取下望云关,进了飞云关,才能喘口气整顿。
“二哥一路辛苦。”齐人兵临城下,飞云关人马却都井井有条,总兵府更是安安稳稳一如平常,李炳却一踏入正厅便大惊失色,望着懒洋洋坐在主座上的青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弟也刚赶回来,”李焕好整以暇的道,“听说如今三关已失其二,三关天险多半落入齐人之手,二哥打算如何向朝里父皇和忠臣交代?”
“此事,此事,”李炳犹豫了一刻,终于下定决心道,“三关旧部骄悍难制,错失良机——”
“说得好!”李焕大笑。屏风后有人应声而出,正是袭营时失散了的将领和魏休,众将俱都面露不屑,魏休却是一脸愧色,低头不语。
“呸。”李炳呆若木鸡的看着众人鱼贯而出,连年少将领的唾弃都不曾反应过来,良久方才声音干涩的道:“四弟——”
“二哥,”李焕和颜悦色的道,“此事父皇必定震怒,二哥仁孝,不如先为父皇解忧罢。”
“且住,”李炳见几个侍从仗剑逼过来,回望厅门紧闭,故作镇定的道,“嘉云关失在你手,不如——”
“如今凉州已经有了援军,又占了地利,”李焕心平气和的道,“小弟哪里有能耐把它再夺回来?”
“那——”
“这些残兵败将,只够夺下庐陵四州而已。”
“你!”李炳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弟弟,一片恍然中更是惊惶,忍不住嘶声大呼:“救命!”
“二哥因兵败忧愧而亡,”李焕盯着李炳苍白的脸色叹息,“日后史书上提起,虽志大才疏,也不失为勇于任事的贤王,可以安心了。”
“等等,”李炳盯着越来越近的利刃牙齿打战,“你的三个侄儿还小——”
“侄儿们都是李家的血脉,”李焕斩钉截铁的道,“二哥以为我是那等弑兄杀侄的禽兽么?莫说加害,便是侄儿们若有闪失,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也罢。”李炳咬牙提笔,把旁人准备好的谢罪奏章草草抄了一遍,掷笔闭目:“来吧!”
终究是同宗血脉,眼看着利刃透过那个簌簌发抖的躯体,李焕忍不住又一次叹息。
“四爷,”一个亲随以为他心软了,“京里——”
“吓得没记性了?”李焕轻轻一哂,“你四爷从来不对死人讲信用。”
他当日即留魏休守飞云关,亲领七千铁骑兼程返回陈京,朝中早得了三关兵败的消息,驻守京城的大将亦是三关旧将,激愤之下提兵入徐王府,把一府上下杀得干干净净,李焕入京之日,只来得及顿足捶胸的哀悼。
陈帝年高体弱,太子宋王俱都伤痛成疾,满朝政事俱都压在了李焕身上。不过五日,便有旨意下,令李焕领左相衔,节制陈朝兵马。
东起海宁,西止朝天岭,北承大漠,南抵汉水,八百里山河如今尽在自己掌握之中,李焕立在殷王府正殿上手捧圣旨,望着内侍战战兢兢离去的身影,思及他刚刚几近露骨的谄媚奉迎,不由得冷笑。
唯一不足的是嘉云关望云关此时竟在他人之手,李焕蹙眉思索一阵,转脸对心腹道:“你随我入齐,也见过齐朝太子,是个有气概的人物么?”
“自然比不上殿下。”
“楚京里的楚王殿下,比我如何?”
“小的觉得,那人终究不如殿下果断。”
“说的好。”李焕抛下圣旨,举杯大笑,“可惜了那玉一样的人——”
纵然光彩的令人叹息,这世上终究还是玉碎瓦全。仿佛看见了对手毁灭的那一刻,李焕满足的叹息,“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战完结了,果然我不会写战争,默——
不过好在不是主要人物,而且重头戏还在随后的政治里_
李焕这条线,第一部暂时就到这里了。说起来,他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人物,希望没有把他的光彩埋没。
以上。
“可惜。”腊月十一夜,杜隐与寇安国合兵,十四日,齐军夺望云关,腊月十七,凉州突降暴雪,齐军攻飞云关三日不下,终于不得不回驻望云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