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说了,”领头的武将伏地叩首道,“我等错怪四爷,罪该万死。只是还望四爷以大局为重,还老将军一个公道!”
“我一身倒不足惜,”李焕见众人纷纷下拜,只得勉为其难道,“只是二哥不日至此,必定借此责罚列位,抢夺兵权,小王实在不忍。”
“但凭四爷作主。”众人异口同声道。
“如今之计,只有我等尽力弥补,也让齐人吃个大亏,或者还说得过去。”李焕缓缓笑道,“不过这之前,本王却须得先整顿军纪。”
不过半日,各处官员送来讨好李焕的歌妓俱都被遣散还家,违纪的兵士也有专人严惩,看着那些趾高气扬的逢迎乱纪的官员战战兢兢的跪在阶下,众将都是大快。
“这等马屁精还留着做什么?”有人啐道。
“不错,”李焕坐在椅上漫不经心笑道,“你们这等人留着有什么用处?既没本事厮杀,又没什么谋略,反而仗着些须伎俩扰乱军政,不如就用你们的脑袋振一振士气军纪罢。”
兵士们轰然响应,拖着这些人向外走。
“四爷且慢!”其中却有一人死命挣道,“小臣还有些用处!”
“你有什么用处?”一个武将按剑笑道,“不过是偷酒喝时的用处罢了。”
“小臣知道一条从嘉云山通往云甫关的小路!”那人大声道,“云甫关有齐人的粮草,四爷不想夺么?”
众人尽皆愕然,唯有李焕了然似的审视着那人青白的脸色,微笑道:“若真如此,我便饶你一命。“
十一月初九,李焕亲率五千骑兵悄悄绕过嘉云关,抄小路翻越嘉云山,奇袭云甫关。
“齐人果然个个疏忽大意。”李焕不顾众人劝阻,亲自打马跃过断崖,扬鞭笑道,“若我是云甫关的守将,必定也如今日一般,填了这里,挥军直指望云关,岂不痛快?”
“四爷英明。”副将江怀忠放下心来奉承道,“这断崖高有百丈,若不是四爷,谁想得到这里也能填上?”
李焕仰面大笑,令陈兵一路掳掠掩杀,挟持千余百姓直扑云甫关,十一月十二兵临城下,随即驱赶这些人在阵前叫阵攻城。
“若是这般人的尸首能替咱们填了护城河,也算有几分用处。”初生的旭日照得城头的大旗如血染般刺目,夹着妇孺男子的惨叫声更形惨烈,连久经战阵的江怀忠也有几分动摇,李焕却在阵中懒洋洋的打哈欠。
“扑扑扑”,被驱前行的百姓被守城的齐人用劈头盖脸的弓箭钉死在城下,慌乱后逃的人却又被身后的刀剑赶向死地,众人在两军间无所适从,呼号声几可遮蔽清晨灿烂的阳光,云甫关坚固的城门也似乎因此颤抖,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
“就是这时候!”李焕精神大振,立时传令:“攻城!”
箭雨铺天盖地向尾随百姓的陈军袭来,却仍然挡不住人人拼死的攻势,悬到半空的吊桥蓦得轰然落下,那百余扮作平民的陈兵终于以命博来了这扭转乾坤的一刻,陈兵欢呼着踏过同袍和敌人的尸体冲入城去,不一刻便有人砍断了城头的旗杆,大旗飘落城下。
“得手了!”“去粮库!”
竟然胜的这般容易——李焕打马踏过旗上金灿灿的虎头,兴奋的冷笑。
“四爷留神。”侍从小心的挡住城上落下的残火流箭,引着李焕穿过城门。
“咱们烧了粮就走。”李焕驻马远眺,目光却落在一具一品服色的无头尸首上,“这是什么人?”
“不知道。”旁边一个百姓装束的陈兵从城墙上下来,擦着脸上的血迹,“臣见他是个大官就砍了,不想竟是个文官,杀得没劲。倒是他身边那个齐将,还有几分能耐。”
“是么?”李焕示意侍从去搜捡尸首衣物,自己饶有兴趣的打量他道,“你叫什么名字?今日杀了几个?”
“臣是飞云军第七营的守备陈柱,”那人咧嘴笑道,“今天接的是守这城门的差使,只杀了十七个,若是让臣入城,还能杀他几个。”
“不错,好身手!”李焕微微一笑,随手把鞍上宝剑解下来掷过去,“这个赏你。”
“好钢口!”陈柱立时抽出剑来,锋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使这刚直的汉子登时便爱不释手,“臣进城去,再替四爷多宰几个。”
李焕大笑,遥见城西火光冲天,知道江怀忠已经得手,略停了一刻,见火势已难控制,更不恋战,传令撤兵。
“四爷料得不错,”一骑随着江怀忠等人最后撤出云甫关,催马赶回李焕身边道,“那尸首果然有来头。”
侍从掌中托起的印信迎着阳光金灿灿的耀人眼目,上面携的盘龙钮仿佛正在游动,李焕提起印绶,在掌上轻轻一按,望着“如朕亲临”四个朱红的篆字放声大笑。
“四爷笑什么?”陈柱在李焕身边不明所以的问。
“你不明白。”李焕含笑道,招过江怀忠吩咐几句,见他领军东去,随即带着百余骑沿原路返回望云关。
齐帝久病废政,太子性情猜忌,执掌重兵的武将偏偏也跋扈难制,如今朝廷的钦差却又死于非命——这般情形用兵,历来都是大败收场,寇安国也不得例外,李焕在马上暗自冷笑。
——这一战,他要夺的,不止是被人夺去的嘉云关,不止是这十万驻军,还有先帝今上心心念念却苦求不得的——凉州。
李焕离去近半个时辰,寇子初才一路收拢了残兵败将返回云甫关,此时城中火势还未全熄,众人一阵忙乱,拼死抢出的粮食也不到四千石,城中兵将折损了七成,个个垂头丧气,委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