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辅着实是受了点刺激,以袖掩面:“听月止说完这些事,我真是……当真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他们了。”罗月止心想,我这还给他兜着脸面呢,若叫那群秀才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宗室名贤、恺悌君子背地里骚话那么多,还强行把年轻郎君按在床上耍流氓……怕不是还得当场高呼“塌房”呢!“月止让公爷考虑半年之久,他难道也答应了?”罗月止点头:“答应了。”话音未落脸上浮现一丝苦笑:“答应了,但也生气了,这不就当场把我赶出门来。”王仲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俩人复杂曲折的关系,看他从延国公府带回来的一只小包袱,随口问道:“从国公府带出来的?里头是什么?”罗月止停顿了一下,解开包裹给他看:“是与生意相关的契子,还有些药……”“药?”王仲辅好奇取过敞口瓷瓶,顿时嗅到股清苦的药香,还夹杂着红果丝丝缕缕的甜味,他低头一看,忍不住笑起来,“这些药丸怎的还生兔耳朵?到底是给月止吃的药,还是哄小儿吃的甜果子?”罗月止便又把制药的事情同他讲了一遍。自从罗月止突发奇想捏出一颗小兔药丸,赵宗楠便把这小伎俩学了去,后来他们所制的药丸,都是这样带耳朵的模样。王仲辅叹了口气,摇头感叹:“公爷当真是情真意切。莫说当代男女,就算去翻翻史书,也难见如此深情以待的典故。”罗月止含住一颗小兔药丸,鼓着半面腮帮子不说话。王仲辅又问:“半年,月止当真想好了?”“想好了。”罗月止声音有些含糊,但眼神是清晰的,“不是仲辅说的?不违本心,不入囹圄,大丈夫敢承其所欲,敢追其所求,那我就赌上一回。再者说他都说到这份上,我若不敢表态,岂不是叫他看轻了。”“我现在回家了,斗志也回来了。”罗月止递契子给他看,“咱老罗家现在背靠大树,我谁都不怕……等明日到界身巷领了入股的银钱,先把债务还清,马上就去寻摸新店面,等太府寺批文一下,广告坊就风风光光地开张!”“不愧是月止,”王仲辅笑他,“唯有说起挣钱这件事儿才最有精神。”“我这不是还要攒聘礼呢。”罗月止低声道。“真敢说!小心我朝公爷告状去。”王仲辅失笑。……罗邦贤攥着儿子的手腕,瘦而冷的手指甚至在微微颤抖:“月止当真把两千两还清了?”“还清了。我这几日正是接了个大生意,要么顾不上回家呢。”罗月止搀扶着罗邦贤坐在椅子里,轻声道,“爹爹只需放松精神好好养病,外面的事交给我,阿止说过了,绝不会叫您失望。”罗邦贤眼中含泪,又是羞愧又是高兴,攥着罗月止的手不放。李春秋进屋来看到这情形,忍不住埋怨一声:“阿止怎么又把你这多愁善感的爹爹惹哭了。”罗月止赶忙道:“哪儿是我惹的,分明是喜极而泣。”李春秋走过来,揉揉罗邦贤肩膀:“有什么喜,阿止也给娘亲说说?”罗月止自然不能说辛苦这么多个月,终于把欠下的巨款还清了,就只挑了要开办广告坊的事情对双亲转述。李春秋和罗邦贤其实早有准备,心里都明白罗月止早就想把这门业务单拎出来自立门庭,便也没有什么抵触反应。虽作为父母而言,还是忧心他年纪太小,觉得标新立异不如做个守成掌柜,但他们到底还是愿意尊重他意愿,只让他千万记得休息,绝不能再为了生意劳损身心。罗月止满口应下。口中含着兔子药糖,打起精神重新忙活起来。广告坊新址同样在保康门街上,更往北一些,靠近保康门瓦子,正是商业繁盛,四方交通的所在。罗氏广告坊开张营业那天,钱员外、邱十五、周鸳鸳、茹妈妈等一众商业伙伴与好友皆登门贺喜。其余一些不愿亲自登门的,或不方便登门的,比如文冬术,甚至岑介和崔槲,都差人送了贺礼过来。地界不大的新店人来人往,称得上一句热闹非凡。罗月止本想去附近的保康门瓦子找一队百戏艺人来撑撑场面,却直接被茹妈妈拦了下来,说有咱们自家的娘子能用,何必要白瞎那许多银钱。她一声招呼,竟把当初在花魁大赛上的《拓枝舞》搬到了罗月止门前来,鼓声齐动,五彩绫罗临街翻飞,叫过路的人皆看得眼花缭乱,频频驻足,高声叫好。“都是月止,非要在八月做花魁大赛。若不是要秋闱苦读,我如何会错过当日胜景!”王仲辅连声在罗月止耳边念叨,“还有那人人赞不绝口的花魁莲台,唯独我未曾亲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