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蕴没有留意到德妃的小动作,还以为她是想给十四阿哥多备几个格格伺候,因为就连宜妃也留了几个面貌较好、家世不显的汉军旗秀女,明摆着是给五爷、九爷备下的。
王嫔也给十五阿哥留了个护军校出身的格格杜氏。
今日的汉军旗秀女倒是格外受欢迎,留下的比前两日多多了,毕竟哪怕是汉军镶黄旗的,父兄身居高位的也有很多,跟外朝牵扯得多要小心不说,这样的家世怎么也给配个侧福晋才行,而今儿的汉军旗秀女家世差得多,反倒让宜妃、德妃和王嫔能随意圈人。
程婉蕴也看上了个兆氏,一张讨喜甜美的圆脸,不算很貌美,但胜在生了一副笑眼,看着喜庆,她的祖父、父兄都是工部的主簿、员外郎,一家子匠人传承。
程婉蕴问她在家做什么,旁人都说读书习字、弹琴作画,她说:“回太子嫔娘娘的话,奴婢在家受父兄熏陶,娴熟染衣做纸、木器铸釜。”
宜妃、德妃闻言都“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声里有几分鄙夷。
兆氏顿时涨红了脸,有些自卑地低下头。
程婉蕴却心想,就你了。
“工部主簿兆搏埴之女兆时晴,留牌子。”在宜妃和德妃异样的眼光下,程婉蕴温和地叫起,顺道让太监记下了她的名字。
其他秀女也一言难尽:原来太子嫔娘娘喜欢这种?
可这个兆氏和刚刚圈的富察氏又完全不同啊!不仅其他待选秀女摸不清程婉蕴选人的标准,就连宜妃、德妃和王嫔也觉着程婉蕴明面上瞧不出来,实则好深的城府,完全看不透。德妃甚至绞尽脑汁在想,这个工部的主簿兆搏埴什么时候成了太子的人了?
太子如今不仅握着户部,连工部也不知何时伸手进去了吗?
工部不是被八爷和纳兰揆叙把持着么?
程婉蕴被她们看得也有些困惑:怎么了这是?都盯着她瞧做什么?这小姑娘……稀有专业对口,很难得的好不好。就跟后世大学那种甲骨文专业啊、古生物专业啊、柳琴专业啊,冷到整个年段只有一个学生,那都是重点保护对象。
正白旗就要看完了,两个石家女排在队列里上来了,王嫔顿时紧紧抿住了唇,程婉蕴眼神也有些飘忽,她轻轻咳了一声:“青杏,扶我去更衣。”
宜妃似笑非笑地瞥着程婉蕴站起身来离开,又看了看太子妃的妹妹,再用余光扫了眼面色忽然就僵硬铁青的王嫔,顿时心里就有数了,她笑眯眯地让石家六娘上前来说话,东拉西扯问了一大堆,眼见王嫔那张脸已经气得黑云罩顶,宜妃轻飘飘地笑道:“这样好的姑娘……王嫔娘娘您说是不是?石家六娘,留牌子吧。”
王嫔腾地就站起来了,对着宜妃怒目而视,冷笑道:“宜妃娘娘那么喜欢石家姑娘,是为五爷预备的,还是九爷预备的啊?”
宜妃吃惊道:“哎呦,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家老五和老九与自家福晋琴瑟和鸣,府里两个侧福晋也满了,怎么会是给他们预备的呢?这不是见了石家六娘觉着亲切么,你瞧她这眉眼,与太子妃娘娘多相似啊,活脱脱是个小一号的太子妃娘娘呢!多好啊,配您膝下的老十五、老十六不是正好嘛!本宫看你正走神,这好姑娘可难寻,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还不赶忙替您留的牌子嘛。”
王嫔望着宜妃,倒不慌乱了,接着冷笑道:“老十五和老十六的福晋,皇上已经有了打算,就不劳宜妃娘娘操心了,我家十五、十六也没那个福分能娶到太子妃娘娘的妹妹,宜妃娘娘既然这般喜欢石家姑娘,便留着配自家的儿子吧!还有……原来在宜妃娘娘眼里,五爷、九爷和五福晋、九福晋竟是琴瑟和鸣的?嫔妾倒是不知道原来琴瑟和鸣还有这一层意思呢,还以为您想让五爷、九爷停妻再娶呢!”
“王氏!你大胆!”宜妃也豁然起身,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她的两个儿子都和自家福晋相看两厌本来就是宜妃心里的一根刺,王嫔拿这个来刺她,怎能不叫她面上无光?她方才要留石六娘的牌子,不过是为了报王嫔这段日子分润翊坤宫的宠爱的仇,故意为之罢了,谁知王嫔跟吃了枪药似的,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今儿倒抖搂起来了。
王嫔紧紧捏着拳头,她不能退,她若是退了,她的十五怎么办?强壮胆气,王嫔寒着脸瞪着宜妃寸步不让:“嫔妾再奉劝宜妃娘娘一声,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今儿暑气重,两位娘娘,嫔妾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说完,竟就这般拂袖而去。
留下气得直运气的宜妃和看了一场好戏意犹未尽的德妃,以及站在那儿已经无地自容的石六娘,还有懵圈不知该记名还是不记名的太监。
“宜妃娘娘,这……这……”太监捧着花名册捏着毛笔不知所措了。
“又不是本宫要娶儿媳妇,好心当成驴肝肺!王嫔不愿意就罢了,还来问本宫做什么!”宜妃气得不行,亦甩袖离去,“本宫也懒得看了!摆驾!”
那太监只好缩着头,默默把石家六娘改成了撂牌子。
“这一排,都撂牌子!”太监连忙摆摆手。
“啊……石六娘晕过去了……”
“快抬出去!”
片刻,程婉蕴更衣回来,就发现绛雪轩里竟然只剩她和德妃了。
德妃还是笑眯眯的,一副吃瓜吃撑的悠哉神色:“太子嫔娘娘来得倒恰好,宜妃和王嫔都身子不适,先回去了,后头也没多少了,咱们俩快快地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