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蕴掀开车帘循着马蹄声举目眺望。
她与太子爷的车队慢悠悠地行走在平直宽阔的官道之上,已经驶出了城门,两边是稀稀疏疏的树林,杂草丛生。
等她的车马经过一片开阔平坦的田野,被杂乱的枝丫遮挡的视线顿时一览无余。
夏日明媚的天空好似一块儿洗净的蓝玻璃,而就在这样的天空下,极远处的青山模糊成了连绵的灰色影子,而山脚下一大片正值休耕的、刚被烧掉了杂草与根茎的黑黄色田野上出现了十几骑如星流般的飞骑。
为首的是个身穿织金月白色蒙古袍子的十五岁少年,头戴卷檐尖顶的蒙古帽子,脑后两条红色的飘带随风翻飞,而他头顶上方不远处还盘旋着一只巨大的灰白色苍鹰,拖拽着尖锐洪亮如长哨的鹰啼响彻天际。
少年身后跟着十几骑蒙古勇士,肩上还扛着绣着象征着大清的龙与准葛尔部鹰的旗帜,在风中随着奔腾的马蹄猎猎作响。
程婉蕴看得入迷,不禁“哇”了一下。太酷了吧!
随后就见打马在前的太子爷忽然一言不发地调转马头走到她的马车旁边,拉长着一张脸默默把车帘子给系上了。
程婉蕴:……???
她扭头一看,才发现额林珠也两眼放光地越过她的肩膀偷偷地看着呢。
噢,原来是老父亲吃醋了。
程婉蕴把额林珠揽过来,眨眨眼道:“闺女,你是不是想出去骑马?”
额林珠立刻就来个小鸡啄米式点头,随后又撅了噘嘴:“……可是阿玛不让我骑马。”程婉蕴这下知道额林珠怎么会突然钻进车里来了,敢情是被太子爷赶进来的。
怪不得之前,太子爷急匆匆从澹宁居回来,风风火火要提前出发呢,估摸着那会儿就在澹宁居见过来面圣的哈日瑙海了吧。
照着太子爷对哈日瑙海的这小气劲,指定能做得出来这“夭寿啊,我得赶紧带闺女跑路”的事儿!毕竟就照着曾经的哈日瑙海几乎是在毓庆宫长大的情分,他难得回来一趟,面圣完过来讨源书屋拜见她这个侧福晋也是理所当然。
“额娘有法子,等着。”程婉蕴笑着捏了捏额林珠的鼻子,随后扬声道,停车。
青杏就坐在外头车辕上,听见程婉蕴吩咐,连忙让车夫停车,她返过身来掀开车帘
问道,“主子可能是要更衣?
程婉蕴微笑着点点头。
太子爷在前头也听到了,便也无奈地举起手,让首尾相连的几辆车都缓缓停下,随后翻身下马过来接她下车,小心地将她抱下马车时,顺带还瞪了程婉蕴一眼,咬着牙根在她耳边说:“你就宠着她
吧!回头真被拐跑了,你可别哭!
程婉蕴假装听不懂,很是无辜地道:“二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我这是怀了孕忍不住总想更衣的缘故,您可别多想。
胤初才不信呢。
就这么一会儿,哈日瑙海已经骑马撵了上来了,一会儿就出现在他面前,利索地翻身下马,给他打千跪下:奴才哈日瑙海叩见太子爷。
胤挑剔地垂眸凝望他。
少年被大漠自由的风塑练了筋骨,被残酷的战火凝聚了魂魄,被雪山上的月光洗透皮肉,即便单膝跪地,却仍然像悬崖上的松,越发显得坚韧不拔、风摧不倒。
不过哈日瑙海晒得更黑了,黑得像桐油刷得似的,倒衬得他那双眼睛更亮了。胤初撇嘴:真是人如其名,哼。
青杏给程婉蕴围了严严实实的帐子,她更衣出来就见到太子爷黑着脸没叫人起来,连忙过来亲自将哈日瑙海搀起来,替他掸掸衣襟上的尘土,笑道:“多年不见,你都长得这样高了!你瞧,太子爷都不敢认了呢!
胤初这才勉勉强强嗯了一声,倒像是从鼻腔里喷出来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