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光仙君闻言长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管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我要你们在此发誓,务必要与我齐心协力保住门下弟子。”
他难道不知道向无极魔尊称臣是?苟且偷生吗?他是?可?以舍生取义,但他要是?死了,华清宗的众弟子难道能指望眼前这几个不着调的人?吗?
他从前向来喜欢给门下弟子灌输要心向正义、心怀正道、与魔道中人?不共戴天的思想,但真的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反倒希望他们能活下去?。
活下去?,无论在何种境遇下,以何种姿态。
*
凡间。
李正玉坐在茶馆的隔间里低头品茗,说书先生正说着帝王将相与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都是?些老生常谈的故事,她已经听倦了。
传音符闪烁,李正玉输入灵力,谢混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我很?担心你。温如,我已经算不上正道中人?了。”
自从发现了魔渊异动,谢混便时常问候,有时李正玉恍惚之中都会觉得自己是?否并非魔尊,而是?个柔弱的凡人?,沾点儿魔气就会立刻死掉,需要他反复确认她还活着。
她不想见到他,可?他却总能以各种迂回?的方?式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魔渊异动是?这个世?上最不用担心的事了,天下苍生自会安然无恙。”李正玉轻声道。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集正魔两道之力修建祭坛,如果还不能稳妥地将功德拿到手,那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
“温如,求你了,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谢混低声恳求,他已在魔宗外等了许久,“我已前往魔渊外界观察过数次,异变可?能就在这几日了。”
李正玉按灭了传音符,这百年来谢混求来求去?的,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一次是?纵着他的。
他跟着她各个小世?界跑,他们之间不缺这一面两面。
出了茶馆,李正玉没有立刻回?宗门。
她走在路上,一对夫妇牵着孩子与她擦肩而过,那孩子脸蛋圆滚滚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她将糖葫芦举到妇人?嘴边:“娘,你吃。”
妇人?带着笑?摇头推拒,孩子鼓了鼓脸蛋,又把糖葫芦往父亲那边送去?,男人?开?怀地笑?了起?来,蹲下将那孩子抱在了怀里:“爹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李正玉步履缓慢,行至湖畔,烟柳画桥,风景如画,有人?正折柳送别友人?,四目相对之下,泪满衣襟。
一对少年夫妻出门踏青,正从桥上走过,他们似出身?极富贵的人?家,携了仆从无数,男人?紧紧牵着妻子的手,女?子容色娇美,神情温和?恬静,头发上簪着一朵芍药花。
李正玉的脚步未曾停留,路过亲情、友情、爱情。
路过人?间。
*
魔渊异动,起?先便是?魔气纵横万里,天空霎时间被紫黑色的魔气笼罩,众修士皆惊疑不定的抬头望去?,数千年前的劫难于他们而言只是?史书上的一页,只有少数人?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凡间的天空亦散发着淡红色的不祥的光,占星阁的术士夜观天象,却只能看到模糊而混沌的未来,朝中大臣连夜上书劝皇帝下罪己诏,以安天命。
在知情人?的解说下,魔渊异动的消息迅速在修仙界扩散,中低阶的修士自觉已到了穷途末路,他们有的回?到了宗门,探索能在魔气侵袭下保持神智的办法,欲与同门共克时艰、同生共死,
有人?远离了人?群,去?往了最荒芜之处,宁可?孤身?奋战,也不愿在魔气蛊惑下朝亲近之人?挥剑。
上三境的修士亦人?人?自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保证自己能在这场劫难之中活下来。
自李正玉一统正魔两道以来,她便成了修仙界实际意义上的天下共主?,凡间的皇帝独断专行,身?上的束缚本就少的可?怜,但在修仙界,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像要求一个皇帝那样去?要求她。
魔尊侵略、压榨、享受供奉,无需履行任何义务,所有人?都明白,聂雨亭那与她同归于尽的期望不过是?妄想,李正玉是?这世?上最有资格岿然不动的人?,她修建绝仙祭坛百年,修为已至合体期大圆满,飞升在即,自可?以从容地在这场劫难之中抽身?。
没有人?指望李正玉会统筹各宗应对劫难,屠仙魔宗各殿的殿主?亦是?如此,当看向她走向祭坛时,他们只有一种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的放松。
众殿主?恭敬下拜,匍匐于地,高?声道:“恭贺宗主?霞举飞升,愿宗主?在上界亦能一展宏图霸业,威震四海。”